故國晚秋(1 / 2)





*ooc打在前麵。各式cp都有,主蘇王(因為我太喜歡他倆了)

*沙雕向、正劇向、刀子向應該都有

*可能會有夢幻聯動

*部分內容屬於個人臆測————————

墨魂蘇軾丟失了一些記憶。

這件事在墨痕齋裏不算個秘密,是個魂都知道。隻不過關於要不要找回他這段記憶的問題一直有所爭論,甚至一度劃分成了兩個陣營,大有當初黨爭的趨勢。

但是王安石竟然沒有參與。

這件事著實令人驚訝,畢竟縱觀整個墨痕齋,與詩人蘇軾有過交集的墨魂,大約就隻有他了。

可王安石不聽不言,依然像往常一樣工作、看書、吃飯、睡覺,偶爾應對一下蘇軾的騷擾,沉默得像一個局外人。

後來這件事便在極有可能知情的墨魂和當事墨魂的不聞不問下不了了之,等到第四十二任蘭台走馬上任,墨魂們也隻是偶爾提一嘴,然後相視一笑就把這個話題翻過去了。

蘭台也去查過前幾十任蘭台的筆記,翻來翻去也隻有一句:詩稿被焚。

詩稿被焚導致記憶丟失倒也說得過去,隻是這也不是什麽不可說之事,為何王安石似乎一個字也不願提及?這件事又並非是他的錯。

蘭台好奇,蘭台想問,可蘭台不敢。

墨痕齋事務繁雜,有許多問題都得蘭台處理,這個問題擱置了一段時間後就被她忘到了九霄雲外。

但機緣巧合之下,這個問題在今天又被翻了出來,起因是蘇軾和王安石的一場爭吵。

或者應該說更像是蘇軾單方麵的發泄。因為蘭台當時看見的是蘇軾攥著袖口,挾著惱怒喊出一句:“王安石!”而王安石反常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剛從夢溪園敲詐沈存中回來的蘭台不知來龍去脈,看得一頭霧水,直到蘇軾陰沉了神色轉身離開,王安石默默地盯了他兩秒後,也轉身走遠。

誒?等等你們要去哪兒啊?蘭台左看看右瞅瞅,糾結了一下,朝著王安石追了過去。

藍橋春雪旁的大鬆樹下,王安石坐在那塊長著斑駁青苔的大石頭上,腰背挺直,遠眺著天際的雲。

蘭台走過去,在石頭邊的土地上坐下,仰頭看著他,思索了幾秒換了稱呼:“介甫?”

王安石垂眸看了她一眼,權當回應。而後便又把目光挪了回去。

蘭台還看不懂他眼裏的情緒,隻能斟酌著用詞思考著該怎麽開這個口去詢問。但是斟酌了半天,她猛然反應過來:她糾結這個有什麽用嗎?跟這些大佬們——尤其是王安石,再怎麽斟酌用詞也不如開門見山來得更直接有效。

“介甫,你和東坡為什麽吵起來了?還吵得這麽嚴重。”

“無事。”王安石沒有看她,但仍然回應了她的詢問,語氣也和平日一樣冷冷淡淡的。

首戰告捷的蘭台舒了一口氣,乘勝追擊道:“介甫,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記得我剛來的時候你們就對我說過:墨痕齋的過去與未來都係於我身。可現在我連你們的問題都解決不了,我又怎麽擔負起整個墨痕齋?”

蘭台深知他的脾性,安慰和同情什麽的根本不需要,她就得直截了當一針見血,把事實擺出來說話才是硬道理。

王安石果然斂了目光,扭頭看向她,眸底的神色依然複雜,但蘭台還是看懂了其中一抹“長大了”的感慨。

眼瞅著就要水到渠成,蘭台腦子飛速運轉著:“既然王總不肯告訴東坡那一定是很秘密的一件事”,遂順水推舟地再補上一句:“而且這是我們倆的秘密,我不會再告訴第三個人的,包括菟菟。”

王安石看著她,沉默了一陣,扭回頭又把目光放回了天際。

“確實無事。不過是關於蘇東坡的一些事。”

蘇東坡?蘭台一怔:王安石喊蘇軾的時候從來都是蘇軾或蘇子瞻,還從來沒用過這個稱呼。難道說……

“介甫是說——詩人蘇軾?”

“嗯。”

哈?所以說東坡是因為“自己”生氣了?這是什麽鬼?蘭台表示很懵逼。

“那個……介甫,你介意給我講講嗎?”

“你是蘭台,這些事你自然有權知道。”

蘭台知道他這就是同意了,趕緊乖乖坐好。

…………

元祐六年,初夏,芒種。

汴京飄落下一場雨,細細密密地仿佛春雨一般綿軟。

院子裏的海棠花在雨裏飄零了半地的花瓣。

已經兩鬢斑白的蘇軾捧著卷書倚在門口,雨水在他眼底化作銀色的細線,佇立在庭院裏的海棠也模糊成了巧笑倩兮的少女,旁邊還有一個披著白色外袍的紅衣男子走近,哦,是情郎……

?!且慢!蘇軾終於從自己漫無邊際的想象中抽離,抬手揉了揉眼,那男子也沒有消失。

蘇軾轉身回屋打了把傘出來,走近時臉上已然帶了笑:“閣下是從何處來的?不妨進屋先避……”

他的話忽然被折斷在口中。

眼前的人抬眸看著他,冷冷淡淡道:“不必。多謝。”

蘇軾看著比記憶中年輕了許多、但仍然熟悉的臉,一時幾乎找不回自己的聲音:“閣下……敢問如何稱呼?”

“安石姓王。”

蘇軾終於失了聲音,險些沒抓住傘。

“不知先生該如何稱呼?”

蘇軾鬆了鬆手指,習慣性地把嘴角彎起來,聲音有些飄:“蘇軾,字子瞻。”

王安石微微皺起了眉:“是你?正好,我找的就是你。”

?蘇軾偏了偏頭。

外麵的雨大了些,傘立在門口滴著水,蘇軾已經捧了一杯熱茶與王安石交談:“我明白了,你是他的文墨凝結而成,叫墨魂對吧。”

“是。”王安石手邊放著一杯未動的茶。

“何時凝結的?”

“元祐元年。”

“哦?在哪兒?”

“汴京西太一宮。”

蘇軾手一抖,差點兒把茶灑出去。

“該不會是因為我和的那兩首詩吧……”

王安石點頭。

蘇軾有些尷尬,扯了扯嘴角訕笑道:“沒想到我跟姓王的人糾葛如此之深啊。”

“不是朋友卻是知音,糾葛複雜也正常。”即使是墨魂,王安石說話也依舊簡練犀利,字字是刀。

蘇軾失笑,把茶杯放下:“嘖嘖,不愧是野狐精的墨魂,說話一樣的氣死個人。”

“哦。”

一拳打在棉花上,蘇軾算是明白司馬光當初為什麽會被《答司馬諫議書》氣到跳腳了。

不過依蘇軾的性子自然不會被氣到,隻是笑嗬嗬地捋了捋胡子換了個問題:“那你在汴京待了五年多了,有想過接下來去哪兒嗎?”

“繼續留在汴京。”

“怎麽?舍不得這裏啊?”

“我想看看你打算和太後他們扛到什麽時候。”

蘇軾一愣,隨後咧開嘴笑了:“你都知道了?你該不會是因為這件事來找我的吧?”

王安石現在可不想跟他談笑風生,眉頭微皺地盯著他:“理由呢?”

蘇軾靠在椅背上,緩和著僵直的腰,眼尾笑出皺紋:“在各個州縣兜兜轉轉許多年,發現你的新法還是有可取之處的,全廢了對百姓有害無利。”

王安石抿起嘴角,扭頭,把目光投向了門外漸漸稀疏的雨絲:“你自己心裏有數便是。”

海棠樹挺拔地立在庭院中,剩下幾朵沒凋謝的花倔強地抓在枝頭。

但它終究捱不過自己的花期,兩月後,海棠終於落在樹根旁腐爛,隻留了翠綠的枝葉。

蘇軾離京,知潁州。

王安石沒來送他。

他停留在汴京數年,親眼看著新法儘數被廢,為新法說過話的同僚或倒戈或貶謫,眼底翻湧著的情緒終於平靜成汪洋的海。

蘇軾離京的這天,王安石也離開了汴京前往江寧,去踏王半山的半山園,尋王荊公的荊公體。

現如今的這次新法之爭,王安石已經不再太過在意。而蘇軾終究也算是和司馬光站過隊的人,他接下來的路,再難走也不會難過他還在的時候吧。

王安石如是想著,半蹲在地裏給花培了培土。

但他萬萬沒想到元祐九年章惇拜相掌權後,竟毫不留情地把蘇軾貶到了惠州。

王安石聽到這個消息後已經是元祐九年的深冬。

他著實愣了許久,有些不明白他何至於把蘇軾丟到遙遠的嶺南,那裏可是出了名的窮山惡水、瘴癘漫延之地,以蘇軾這把年紀,不知道能撐過幾年。

就在王安石想著要不要等這個冬天過去了去探望一下這位意義上的老友時,來年的春暖花開之際他就看到了蘇軾流傳過來的詩。

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

…………

好吧,是他想多了。看樣子他在惠州挺怡然自得的。

就是別吃那些亂七八糟的給自己吃死了就行。

紹聖元年春,墨魂王安石離開了江寧,順南而下,一路走到了傳言中更窮山惡水的南海。

與世隔絕的一座島,缺水少糧,環境惡劣,風化未開,難怪變成了自古流放之地。

不過倒是個適合苦修的清靜地方。

王安石站在廣袤的海邊,看著浪花被岩石擊碎,拍打出雪白的泡沫。

不料兩月後,他竟然看見了許久未見的蘇軾,連胡子都花白,隻是依然精神矍鑠,眼裏閃爍著明亮的光。

獨自出來散心的蘇軾看見他,招了招手笑吟吟的:“呀,介……介卿你也在啊。”

“……你這又是怎麽回事?”

“額……”蘇軾擺弄著手裏的拐杖,“大概是章子厚那家夥嫉妒我在惠州吃荔枝,所以把我挪出嶺南了吧。”

王安石默默地看著他,麵上明晃晃地寫著:“扯,你繼續扯。”

蘇軾被眼前的墨魂盯得發怵,心虛的話趕話:“真的,你沒看見我寫的詩嗎?羅浮山下四時春,盧橘楊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顆……”

“不辭長作嶺南人。”王安石接了這一句,本就低沉的聲音更沉了,“蘇東坡,你這話連蘇轍都騙不了。”

蘇軾終於扯不出笑。他低垂了眉眼,目光黏在陪他走過許多地方的竹杖上,總是微微上揚的尾音也低下去:“雖然偶爾會想像陶潛那般歸隱,再不管這些紛紛擾擾的俗事——但是終究還是做不到啊,介甫不也一樣嗎?”不然又何必在離世了都留了滿屏風的“司馬君實”。

“刑天舞乾戚,猛誌固常在。”王安石擰著眉吟誦出這句詩,短短十字擲地有聲,“蘇東坡,陶潛他也並非完完全全地不受世俗紛擾。既決定要為國為民,就沒有什麽值得後悔的,你隻管放手去做就是。”

蘇軾頗為意外地抬起頭,定定地盯了他半晌,唇一彎笑了:“知音二字,果然不假。”

“隻可惜這裏沒有那麽多可吃的東西,你恐怕得委屈上一段時間了。”

“啊,這個確實是個問題。”蘇軾揪著自己花白的胡子陷入沉思。

紹聖四年夏。

王安石看著碗裏的蛤蜊,覺得自己真的是小瞧了蘇軾。

“介卿你怎麽不吃啊?味道很不錯呢,你嚐一個。”蘇軾抱著自己碗裏的蛤蜊吸溜吸溜,看起來吃得很香。

“蘇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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