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這天中午,曼哈頓法醫辦公室收到一具女屍,這是一具從新澤西黑肯薩科河裡打撈出來的女屍。屍體已經在水裡泡了幾天,臉完全變形,看不出年齡和種族。法醫墨蕊荌和助理塞姆都帶著封閉很好的N95口罩,但那屍體內部散發出的腐敗的味道還是令人嘔吐。

參與打撈工作的警察甲士瓦(Jushwa)幫著塞姆把屍體推進解剖室。他說,距離屍體發現的地方,上遊十米處有一輛落水的白色馬自達小汽車,汽車是在發動狀態,看樣子,是死者駕車時意外掉進了河裡。

在這樣的大夏天裡,死者穿著長袖襯衣、西褲和襪子,墨蕊荌推想她應該是一位職場女性。塞姆把死者的衣服脫掉,裝進了一個塑料袋子裡。

死者仰麵躺在解剖台上,她的皮膚已經被水浸泡得不成樣子,皺皺褶褶。墨蕊荌圍著屍體轉了一圈,又讓塞姆把屍體側臥起來。死者背部、臀部和大腿部位的皮膚有些異樣,好像是傷疤。墨蕊荌立即讓塞姆把X光機器推來,給死者拍X-光片。

塞姆有些不解,問:“我們已經知道她是一個成年人,對於成年人來說,X光不能告訴確切年齡吧?”墨蕊荌說:“我想做這個檢查的原因,等片子出來了再告訴你。”

雖然屍體已經開始腐爛,內臟已經有了很多死後的降解變化,但檢查還是必不可少。墨蕊荌拿針管從眼裡抽了一些房水送電解質和毒理學檢查,因為血液已經變質,不能再用。然後,她讓塞姆開胸、剖腹,她親自開顱,腦和臟器都水腫得一塌糊度,特彆是那肺,像水兜一樣。沒有臟器破裂、血腫或腫瘤的病變。

屍檢完畢,塞姆收拾著屍體,墨蕊荌飛快地寫完了她的屍檢報告。她的結論是發現符合溺水而亡,沒有新鮮的外傷,沒有臟器器質性病變。背部、臀部和大腿處有多處陳舊傷疤。進一步的結論有待於毒理學和X光檢查結果。

死者的身份還是個謎。不過當墨蕊荌第二天看到卵巢的病理切片時,她知道了死者大概的年齡,應該是在育齡期,卵巢裡還有許多發育中的卵泡。墨蕊荌也拿到了X光片,死者確實有骨折愈合後的跡象。

很顯然,死者生前受過長期的身體虐待,或著應該說是家庭暴力。根據傷情,死者應該每次都是跪在或趴在地上,用手緊緊護住臉,所以她的臉上和手上沒有傷。墨蕊荌見過好幾次這樣的案例,被家暴的女子為了不讓外人看到,總是竭力保護著自己的臉和手。身上其他地方的傷疤很容易用衣服掩蓋過去。

很快,紐約警察局就把這具屍體和一天前報失的曼哈頓一家醫院的神經科的伊醫生聯係了起來。伊醫生36歲,今年才做完神經內科的住院醫師,在這家醫院剛上班一個多月。因為她一連三天沒有上班,也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她們科裡一直聯係不上她,所以就報了警。

她出事兒的地點,在她的醫院和她的家之間,所以完全有可能是在累了一天之後,下班回家時,不小心,衝進了河裡。但見過無數個類似案例的墨蕊荌認為,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很快DNA檢測結果證實了死者就是伊醫生。墨蕊荌立即給警察彙報了伊醫生可能長期遭受家暴的可能,警察開始介入調查。

伊醫生已婚,長期和老公楊尊住在一起,沒有孩子。楊尊這時並不在家,警察走訪了他們的鄰居,鄰居說這兩口子剛搬過來不久,他們沒有什麼接觸,不過看著他們兩個都很和善。

警察又走訪了伊醫生以前的鄰居。因為那是在公寓樓裡,鄰居之間隻有一牆之隔,伊醫生的左右鄰居都反映,他們經常聽到伊醫生家有摔打東西的聲音和她老公的吼叫聲。他們聽不懂他老公在叫什麼,剛開始非常擔心伊醫生的安危,有幾次他們都想報警,但第二天,他們看到伊醫生一副常態,照樣和他們微笑著打招呼,他們以為自己多想了,就不再把這當回事兒。

警察接著又走訪了伊醫生更早以前的鄰居,其中有一家中國人,聽說伊醫生死了,非常吃驚。這家中國人的女主人叫杜鵑,她說,伊醫生真是太優秀了,她老公楊尊根本配不上她,不過她覺得奇怪,楊尊整天什麼都不乾,每天伊醫生回家,他就不停叫罵。因為住在隔壁,杜鵑聽得清清楚楚。

楊尊整天罵伊醫生害了他,說他為了伊醫生來到美國,他自己丟了事業,如果他在中國過得會多好多好。伊醫生稍有還嘴,杜娟就聽到摔打東西的聲音,但她從來沒有聽到過伊醫生的哭聲。

杜鵑記得聽到伊醫生頂過一句:“你忘了,當時是你非要我出國的嗎?”接著杜鵑就聽到楊尊打罵的聲音。還有一次,杜鵑聽到伊醫生說:“你如果實在不願在美國待,我們回中國吧!”杜鵑聽到楊尊大罵:“你這賤人真好意思說,我不出國的話,現在已經是副教授了,你讓我回去再從頭來?”杜鵑聽到伊醫生又耐心勸解:“你還這麼年輕,隻要努力,什麼都可以重來!”還沒有等伊醫生說完,杜鵑就聽到砰砰啪啪的打東西的聲音和楊尊的罵聲:“你這賤人想給我洗腦,是吧?”

杜鵑曾試探過接觸伊醫生,想幫幫她,可伊醫生對她的過問非常反感,伊醫生說她和她老公關係很好,不要多想。那次交談之後,伊醫生很快就搬了家。杜鵑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伊醫生是在墨蕊荌畢業的學校做的神經內科的住院醫,警察也到那裡了解了情況。那裡認識伊醫生的人對她的死都表示非常震驚。他們都說伊醫生是一位非常優秀的住院醫師,她醫學知識紮實,工作負責,對人友善,並且也很有科研頭腦。唯一令人覺得她有些異常的是,她從來沒有穿過裙子和短袖衣服。

案情已經清楚,墨蕊荌斷定,伊醫生長期遭受老公楊尊的家暴,最後實在無法忍受,想了結自己的一生。要麵子的她,即使死了,也不想讓人說三道四,所以她偽裝成駕車失誤墜入河中而死。

紐約公安部立即發了對楊尊的通緝令。很快楊尊便被抓到,這時他正在拉斯維加斯和朋友一起度假。在賭場裡,他被警察帶走時,才知道他妻子已經死了一個多星期了。等待這位可恥的家庭寄生蟲和施暴者的將是多年的牢獄生涯。

案子到此告一段落,墨蕊荌也受邀給紐約反對家庭暴力的組織做了一個“有一種忍耐的儘頭是死亡”的報告,呼籲受害者不要忍耐,要勇敢地大聲說出來。

幾天之後,一條新的信息使墨蕊荌感到自己把伊醫生的自殺的原因想得太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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