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三話 紫苑的過去我們沒待多久便離開研究所地下迷宮，乘上馬車返回住宿小屋。

見我們回來，錯身而過的冒險者不敢置信地投來驚訝的眼神。

我們無視旁人的目光，逕直回到小屋。

以『無限扭蛋』卡片阻絕各種窺看竊聽的魔術手段後，我統整從冒牌紫苑身上獲得的情報，對涅姆姆和哥爾多進行說明。

接著我把兩人留在小屋，自己先回『奈落』最底層一趟。

我打算把這次在研究所地下迷宮獲得的情報告訴艾莉，向能夠使用極限級『惡夢召喚』的她尋求建議。

事前我已經用念話聯絡過她，相約在『奈落』最底層的辦公室碰麵。

我坐在椅子上，將目前已知的情報全部告訴站在麵前的艾莉。艾莉聞言心領神會地頻頻點頭，隨即道出自己歸納出來的結論。

「萊特大神，研究所地下迷宮恐怕沒有『主宰』，這次事件極有可能是意外。」

「意外？艾莉，這話是什麼意思，可以解釋一下嗎？」

「當然。」

艾莉露出宛如花兒盛開的微笑，以我能聽得懂的方式簡單說明：

「基本上不太可能是用了從異界喚來敵對魔獸的『惡夢召喚』。因為『惡夢召喚』安插了『召喚門開完就關上』的術式，不可能『一直開著』。而且連我也沒辦法像這樣長時間持續開啟通往異界的門。」

既然『SUR　禁忌魔女　艾莉　等級九九九九』辦不到，就算是『主宰』也不可能吧。

「研究所之所以會化為地下迷宮，恐怕是與其他世界相通的關係。異界運作的物理及魔術法則（規則）有彆於我們的世界，因為召喚門一直開著，兩邊的物理及魔術法則互相交融碰撞，才導致空間扭曲了吧。消息指出黑暗妖精孤島國微震不斷，可能就是不同世界持續相通的關係。雖然目前僅止於微震程度，但時間拖久了，連我都無法預測會發生什麼災難。輕則黑暗妖精孤島國消滅，最壞的情況下，包含『奈落』在內，整個大陸可能徹底灰飛煙滅。」

「包含『奈落』在內，整個大陸徹底灰飛煙滅……」

由於規模龐大，我不禁倒抽了口氣。

艾莉接著說：

「這隻是我基於以上幾點所做的推測──紫苑進行實驗時可能發生了什麼意外，不巧接通了異界。由於是單純的事故，而非『主宰』等有心人士蓄意開啟召喚門，導致召喚門就這樣一直維持開通狀態、無人聞問。」

聽完艾莉的一番說明，我表示讚同。

「原來如此……從目前的狀況來看，與其說是有心人利用『惡夢召喚』等手段蓄意開啟通往異界的門，意外的可能性反而更高。」

「是的。而且多虧了冒牌紫苑，才知道她目前還存活在研究所地下迷宮深處，算是一大收獲。」

「！？艾莉，你是說真的嗎！」

「當然！」

聽了艾莉的發言，我大吃一驚，不自覺地從位子上起身。

她挺起形狀姣好的胸部斬釘截鐵地說：

「萊特大神以『無限扭蛋』卡片鑒定過後，確認此事與『魂龍』有關，而冒牌紫苑的出現也證明了她還活著。」

艾莉仔細解釋給我聽。

魂龍是存在於異界的魔獸。正因為習得了『惡夢召喚』，艾莉十分瞭解它的特性。

據她所說，魂龍會收集他人的靈魂來建構身體。

「所以魂龍沒有所謂的『等級』。」

「沒有等級？」

「是的。雖然魂龍是至少彙集了上萬靈魂所構成的群體，卻具有單一意識。或許是因為性質特異的關係，就算鑒定了也隻會顯示『等級unknown』。這生物真的很怪──不，僅由大量靈魂構成的存在能否稱為『生物』還有待商榷。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對手非常難應付。

魂龍似乎是種相當特殊的存在，就連艾莉都感到不知所措。基於收集靈魂的特性，魂龍一遇到生物就會二話不說地加以殺害……不過凡事都有例外。

魂龍具備吸收活體、收集情報，進而模仿的能力，可借此以魔力創造出生物的複製體。

這次有許多冒牌紫苑出沒在研究所地下迷宮內部，可見她很有可能還活著，而且已經被魂龍吸收了。

「所以萊特大神還來得及報複紫苑。另外，身為一介魔術師，我建議儘可能迅速地封閉異界。畢竟要是通往異界的門像這樣長期開啟，不曉得會發生什麼災害。可以的話，最好趕緊關閉。最壞的情況下，包含『奈落』在內，全大陸都有可能受到影響。」

「想不到急著進研究所地下迷宮確認紫苑的死活，結果竟發現此事牽扯到『魂龍』，以及可能對大陸造成影響的異界……真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倒楣。」

我按著太陽穴靠到椅背上。

不過為了完成複仇，勢必要把紫苑從魂龍體內分離開來，而且也不能讓通往異界的門繼續維持開啟狀態。

我在椅子上重新坐好，對艾莉下令：

「艾莉，還有梅依，你們兩個明天也跟著我們潛入研究所地下迷宮。我們要切斷與異界的聯係，除掉魂龍報複紫苑。艾莉，麻煩你通知梅依，做好必要的準備。」

「遵命。一切都包在『禁忌魔女』艾莉身上！」

聽聞命令後，艾莉單手壓著帽子，以空出來的手揪起裙擺，開心地行了一禮。

就這樣，『奈落』等級最高的兩人接下了擊破研究所地下迷宮的命令。

☆　☆　☆

魂龍蜷縮在研究所地下迷宮最底層──原地下一樓的實驗室。

被魂龍吸收的紫苑蜷著身體，宛如在母親肚子裡沉睡的胎兒般漂浮擺蕩。

在魂龍體內漂浮的同時，她夢見了自己的前半輩子。

──黑暗妖精族紫苑是個天才。

童年時期，當其他同齡人還隻顧著跟爸媽撒嬌玩耍時，她就靠著自學學會了文字，一個勁地從雙親的書架上找書看。

回過神時，她已經讀遍雙親的藏書，並熟記全部的內容。諸如魔術理論、藥學論、魔術陣構築論等等，她獲得的知識量之多，非一般研究者所能及。

紫苑的雙親都是研究者。發現紫苑那令一般父母感到毛骨悚然的天才性，兩人驚喜不已，為了讓她的才能發揮至極限，投資再多都在所不惜。

由於雙親都埋首於自己的研究，親子之間不曾有過像樣的對話，不過看到女兒這樣子，或許是好奇『從小花大錢提供最佳環境的孩子會變成什麼樣的研究者』，他們不但買給紫苑最新的書籍，還給她機會發展創新理論，並實際驗證是否正確。

可以說紫苑得到了一展長才的最佳環境。

──然而，悲劇發生了。

紫苑的雙親在『戰略魔術簡略化』的研究實驗中出了意外，不幸身亡。

由於年紀還小，親人又隻有父母，紫苑就此變成孤身一人。

不過因為黑暗妖精孤島國反對競爭對手妖精女王國的血統主義，著重於『鑽研提升無可比擬之技術』，所以在研究過程中意外身亡時，死者遺屬皆可獲得妥善的援助。

得知雙親的死訊後，紫苑並不難過。

身為一名研究者，她是很同情雙親還沒親眼看到研究成果就死了，不過她卻完全感受不到為人子女的悲傷。

為什麼紫苑不為雙親的死感到難過？

那是因為她天生精神上就有缺陷，始終無法認知他人的痛苦與情感。

所以即便雙親死了，她也沒流一滴淚，而是立刻開始思考自己該如何安身立命。

十歲時，紫苑利用國家在雙親死後提供的優待製度，取得了黑暗妖精孤島國魔術師學校的應試權。

結果……她在考試中取得了滿分的成績，同時成為最年輕被錄取、且得到獎學金資格的學生。

到了十三歲，她已是曆屆成績最優秀的學生，在國內再也沒什麼好學的，於是學校推薦她進入研究者心目中的大陸最高學府──拿茵公國魔術學園。

入學前自然免不了考試，紫苑便將獨創的靈魂乾涉咒術係魔術理論寫成報告送交出去。報告內容獲得了拿茵公國魔術學園眾教授極高的評價，紫苑通過了考試，獲準進入拿茵公國魔術學園就讀。

當然，不是這樣就完了。

紫苑僅花一年時間便取得畢業資格，創下拿茵公國魔術學園建校以來最快的紀錄。

公國的教授們看中她的才能，畢業後隨即展開搶人大戰，極欲把這位年僅十四歲的少女拉進自己的陣營。

各家陣營認為『一旦得到她，往後便能將自己的研究主題鑽研到登峰造極』，彷佛把她當成了實現願望的魔術道具。

雖然獲得這般禮遇，紫苑卻壓根不當一回事。

對她來說，隻要能夠有效率地進行自己的主題研究，無論到哪裡都好。

紫苑決定加入某間研究室。

理由是這裡願意撥給她許多個人研究時間。

派係勢力的平衡等等完全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於是紫苑得以在良好的環境中埋首於自己定下的『靈魂』主題研究。

隻有脆弱的人族才具備所謂的天賜技能。

天賜技能是什麼呢？

一般認為那是『女神賜予的奇跡』──所以稱之為天賜技能。有鑒於是『女神賜予的奇跡』，研究者之間認為天賜技能生來便刻印在『靈魂』之中。

紫苑正式展開這個乾涉『靈魂』、任意剝除天賜技能，進而賦予他人的研究。如果可以任意操作天賜技能，便能創造出淩駕龍人族的超級種族，實現長生不死，合成全新的天賜技能。進一步鑽研下去，說不定連能『神』都能親手創造出來。

紫苑的研究一旦完成，黑暗妖精族的種族地位無疑會大幅躍進。

為了滿足自己的研究欲，紫苑埋首於『靈魂』的研究。

──然而，她太過『心無旁鶩』了。

「紫苑，你不能在這間研究所……不，你不能在拿茵公國魔術學園繼續待下去了。請你離開學園。」

「？」

教授把紫苑找去研究室，親口解雇她。

『既優秀又不斷拿出成果的我，為什麼會被開除呢？』

她當真毫無頭緒，疑惑地歪著頭。教授當麵對不解的她說明解雇理由。

「你用小動物和魔獸來進行『靈魂』研究，我們都可以默許。各研究室也會用魔獸來試射新理論攻擊魔術。關於這點，我們並不特彆責怪你……但是為了研究，你竟然拿人族奴隸做實驗，活生生地加以殘殺，這些學園不能再繼續縱容了。這就是理由。」

聽教授這麼一說，紫苑的表情罕見地產生了變化。

她蹙起柳眉、語帶譴責地說：

「我反而更無法理解了。人族奴隸是自費購買的，而且實驗用的都是罪犯，生殺大權全掌握在購買者手中，學園沒道理插手乾預。」

麵對紫苑的反駁，教授一副『這家夥什麼都不懂』的態度，不避諱地歎了口氣。

「……紫苑，本學園不是處死罪犯的刑場。你的研究室三不五時就傳出悲鳴和瘋狂求饒的叫聲，我們已經收到很多人的抗議了，其他學生也很害怕。」

「缺乏素養的研究員才會害怕實驗動物的哀號吧？況且研究的進步總是伴隨著犧牲。人族（劣等種）一點都不重要，無法接受這點才有問題。」

「在學園裡請你克製歧視性的發言。本學園的宗旨是打破種族藩籬，廣納人才潛心研究。」

教授體恤紫苑，隻要她放棄現行研究，重新挑選一個正經的研究主題，便願意收回解雇令……不過紫苑當然拒絕了這個提議。

於是紫苑離開了拿茵公國魔術學園。

她收到了數目稍多的離職金作為補償。這並非出於好意，而是叫她『彆再來了』的意思。

紫苑離職後並未留在拿茵公國，而是選擇回到母國黑暗妖精孤島國。

（向黑暗妖精孤島國高層提交論文，改由國家援助我繼續研究吧。）

在各國當中，就屬黑暗妖精孤島國最不吝支持研究者。

一旦研究價值獲得認可，國家將提供一整座島嶼，研究使用的建築物、資金、人才、警備等等也會給予全麵支援。

當然，事前還是得經過審查，不過至今為止，紫苑想要什麼都能順利得手。所以這次她也認為隻要自己希望，國家一定會提供援助，讓她得以儘情研究，壓根不把審查當一回事。

（這次有了研究所之後，實驗過程還是彆太折磨人族（劣等種）奴隸好了。雖然他們動不動就死命慘叫的樣子滑稽又有趣，但就是因為常常興頭來了玩得太過火，最後才會被學園解雇。不過把人族（劣等種）整得放聲大叫真是太好玩了。）

紫苑沒什麼興趣，硬要說的話就是『鑽研研究主題』。不過她非常喜歡在實驗中讓人族（劣等種）奴隸飽嘗痛苦再活生生殺掉，所以往往不自覺下手太重。

雖然本人沒意識到，但這嗜虐心也可以算是紫苑的興趣。

於是她向黑暗妖精孤島國提出研究申請……她的期望卻落空了。

黑暗妖精孤島國否決了紫苑的研究主題。

由於調查後發現紫苑本人和研究都風評不佳，加上至今仍未獲得任何成果，彆說詳核，在提案階段就被刷掉了。

紫苑沒料到自己的要求會被拒絕。經曆生平第一次的挫折，讓她把自己關在黑暗妖精孤島國的旅館好幾個禮拜。

（父母親的遺產、國家的撫恤金、在公國工作時的薪水和離職金──雖然全部加起來還有不少，但數目實在無法供我繼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