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是因為還沉浸在故事中，宋槐雙眼發空，沒有聚焦。

宋槐覺得他口才特彆好，自己像見證他人生的一份子，心底緩緩湧來悲傷，似乎像條線把他們穿起來，感知彼此情緒，心跳。

今晚的溫誠與眾不同，他眼神中除了悲傷，竟然還有不甘心。

冗長的安靜中，誰也沒打破一種平衡。

直到。

直到溫誠抬手撫上她的臉頰，趁宋槐來不及反應，指腹從五官輪廓行至如瀑黑發，極儘輕緩的揉著她的頭。

修長的，略微冰涼的手指，沒經過宋槐允許就開始撫摸，像孩子對待禮物或小貓一樣悉心愛護，舍不得加重力道，宋槐在對視中沒有以眼神作詢問，反而格外平靜的麵對他。

並親眼見證那表情捎帶誘哄，告訴她：“所以我的愛情觀也一樣，誰讓我心動就去追，我不在乎我們認識多久，夠不夠了解彼此，有那種腎上腺素飆升的感覺足夠了，然後悶頭悶腦的確定關係，哪怕外人眼裡還冒傻氣，說這叫不成熟......但隻有我和她沉浸其中，衝動，不顧一切，轟轟烈烈，比如在雨裡狂奔，隻為了去便利店買愛吃的關東煮，淩晨六點坐飛機，隻為了看一眼南京的梧桐樹，一天內花光這個月工資，隻為了讓我們開心，或者讓你開心。”

澎湃，熾熱，真誠。

多年來從未改變。

“那你找錯人了，溫誠，你要的那種感覺我沒有，我也不會追求，更不會向往，我和你在一起不會有化學反應，我們不是一類人。”

“所以我才說，喜歡是玄學，沒有答案，我就喜歡你啊，沒辦法。”溫誠強撐著複雜的心情，端起她的大麥茶，仰頭一口悶了，感受唇齒間的苦澀，“那你要一直這樣下去？”

“哪樣？”

“為了活而活，恪守陳規，不覺得無聊？”

“你不會明白，踏踏實實才有意義......”

後話宋槐沒補充，她想讓生活平平淡淡，早晨起床，睜眼看到天亮，哦，自己還有心跳脈搏，那就繼續賺錢，吃飯，洗漱，睡覺，學習，日複一日，她也找不到任何樂趣消遣，因為沒空閒時間資本，時間在人生中算得上寶貴財富。

而她，物質貧瘠，精神貧瘠。

乾脆就這樣無聊一輩子算了。

“那你想不想做我女朋友。”

“不想。”果斷拒絕。

宋槐側臉躲開他的手，整整背包，重新挎上朝門口方向走，“十天假太長，我休息兩天就夠了，明天找我免費洗車。”麵對密碼鎖，還是有些生疏，她愣了幾秒後打開門，站樓道裡聲音發翁：“謝謝你收留我住一晚，添麻煩了，外賣的錢我明天從銀行取出來，再轉給你，總共八百三十七。”

依舊很客氣。

溫誠不喜歡，“你跟我客氣什麼，還有，看看現在幾點了？”

“八點多快九點，我送你回去。”溫誠沒留她反駁的機會，外套一披，拉著宋槐乘電梯。

整整一段路，車裡氛圍變得凝滯，溫誠想開口說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被宋槐拒絕整整兩次，不對，四次？已經數不清，隻能緘默，眼風偶爾掃過，略過她的嘴唇。

宋槐沒他那麼多思緒。

她隻有累和焦慮，妹妹在幼兒園怎麼樣？會被小朋友欺負麼？孟衫和季鵬飛如何了？阿金拉上投資了嗎？明天要洗幾輛車？

唯一流動的，隻有路燈光影，從車頭急速劃過擋風玻璃。

一直沉默到汽配店前。

溫誠把手刹一拉，指尖敲方向盤打量旁邊火鍋店，他記得布局陳設，住人肯定不舒服.....想想就來氣，他家不好麼？非要蜷在店裡自虐，然後再病一場，掙的錢都白費。

張張口，最終沒說。

他餘光看宋槐解安全帶，看她那雙洗車的手，那張不點自紅的唇，陡然來了勇氣，把車門一反鎖。

哢吧一聲。

宋槐神色露出驚訝，整個人跌進他幽幽的目光裡，腦海忽然閃過無數片段，他們一次又一次的曖昧不清，溫誠的眼神中，好像有點兒難過。

安靜，沉寂到她能聽見自己心跳，任憑堅固的鋼鐵，都怕被鑿個缺口。

“宋槐，你知道Cinderella麼？”他聲音刻意壓低時有些喑啞，沙沙的，像她踏入秋日秘密花園，腳下每片脆葉作聲，門口那顆柳樹遮擋月光，車裡氣氛在黑暗中湧動，看不清那副好皮囊，“你特彆像她。”

“......”

“所以我想問，如果你是她，你會選擇去皇宮參加晚會麼？哪怕隻有一天。”

宋槐在猶豫。

哪怕隻有一天。

Cinderella每天被繼母姐姐欺負，乾最臟最累的活，可她依然對生活充滿熱情，唱歌，跳舞，宋槐覺得她們相差太多......不過任何一個像Cinderella的貧窮姑娘，都會向往金碧輝煌吧，從晦暗陳舊的城堡中跑出去，腳踏上地麵逐漸接近旖旎，全身沐浴燈光裡，體驗刺激又罕見的浮華絢爛，像是打開新世界大門。

可Cinderella比她有勇氣，不然怎麼會被仙女酵母選中？驅南瓜馬車向皇宮狂奔，遲到了也能踏入宮殿。不過也有不足，童話愛情之所以畸形，因為Cinderella被愛前提是——漂亮，善良，不爭不搶，沒有攻擊性，何嘗不算對女性的束縛？

“想不想和我談一天戀愛？約會一天，試試看，體驗下當我女朋友，如果你滿意我們可以繼續。”溫誠眼神沒從她臉上挪開過，可惜車內太黑了，看不見宋槐的表情。

“做一天我的Cinderella。”

宋槐不說話了。

“你活了二十多年，就不想找找自己興趣愛好？或者說你現在有什麼愛好。”

“......”

宋槐想回答，一口氣剛頂到喉間，又呼出去，

有什麼興趣愛好呢？記得小時候愛摘槐花，采下幾朵編進柳枝裡，就是一頂皇冠，小心翼翼端在頭頂上，跑家裡照鏡子。槐林之所以取“槐”字，就是因為路邊有數不儘的槐樹，到夏季時開槐花，香氣寧靜舒適，沁人心脾，粉白色花朵一串串掛在枝頭，豐滿高潔。槐花並不嬌氣，它自由生長，樹乾通常直衝雲霄，枝丫旁逸斜出，是槐林最美的風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