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宮女月離(1 / 2)





陽春三月,天氣乍暖。

不大不小的青石板街道上閃過一陣車軲轆聲,恰好天空一聲驚雷,濃雲遮天蔽日地從遠處來,看樣子很快就要到了頭頂。

宮牆之內,三兩個穿著墨綠色宮衣的宮女並行走在宮道上,在最前方的那人發髻簡單,不著任何飾品,低垂著眸,長睫卷翹,麵若桃花,膚若凝脂,眼下綴有一顆顏色稍淺的痣,在整張臉上顯得媚意叢生,安安靜靜地維持著一個動作,行進間未發出大的聲響。

月離心裡算著時辰,聽著頭頂的雷雲滾滾聲,腳下步子不由得快了些。

“月離,慢些,慢些。”身後兩個小宮女幾乎快跟不上她的腳程,不由得出聲喚了句。

這聲音像是沒進了沉靜的池子裡,掀不起一絲瀾漪。

見沒人搭理,兩個小宮女撇撇嘴,心道再怎麼快步子也趕不上了,如嬪娘娘下令要打死的人,那手底下怎麼會給她活路?

雖是這樣想著,但是該跟上還是得跟。

一路繞過遠路到了文山宮,還沒進去就聽見裡麵大棍子重重砸在肉體上的悶響聲。

月離腳步頓了一下,抬頭看看宮門。

“站住,哪個宮的?”門口的太監擋住了來行的三人。

月離停下腳步,蒼白的麵容上掛起一抹僵硬的笑,聲音沙啞,略有些著急道:“奴婢是奉陳嬤嬤的令來娘娘宮裡領人的,還望公公通報一聲。”

說著,從袖子裡拿出一片金葉子用身子擋住,偷偷塞給門口的太監。

那太監低頭瞥了一眼,再看看月離的臉,突然愣住,片刻後回了神,上下打量著,慢悠悠地回:“既是陳嬤嬤的吩咐,那我就替你去走一趟。”

月離道了聲謝,看他走進了門內才攥著手心垂頭在一旁候著。

兩個小宮女也一言不發地站著,沒敢亂看,她們雖是同一批進宮的宮人,但是各有各的際遇,像月離,得了陳嬤嬤的賞識眼看著就要去當大宮女了,她們卻仍舊在最底下做著灑掃的活。

不過也不是誰都有那種好命。

聽著牆裡一聲聲悶響,她們沒膽子抬頭。

聽說是月清衝撞了如嬪主子,才被叫到文山宮杖責的。

雖不知道月清那麼老實的人是怎麼衝撞的主子,但是誰不知道如嬪娘娘剛生了小公主,正得聖寵呢,誰敢不長眼去衝撞她?

正想著,裡麵出來一人,正是剛才那位公公。

魏德走出來,微微躬著身笑著把月離三人請進去:“幾位姑娘請吧。”

文山宮正院進去有個不大的水池,裡麵的假山造景彆具一格,遠遠瞧去似乎還隱隱有霧氣繚繞,而水池的另一個方向,長凳上躺著一人,早已被打的沒了反應,血跡滲出來,滴到了地上。

月離看得幾乎紅了眼,顫抖著上前,朝著梁下正坐於椅上的宮裝女子跪下,行了大禮,平複著語氣,道:

“奴婢拜見如嬪主子,主子萬福金安。”

如嬪穿著一襲湖色宮裝,發髻上插著相稱的淺色珠釵,明亮有光澤卻又不失風雅,耳上墜著嵌金絲的翠色寶珠,眉淡如雪,身若細柳,清冷絕塵的麵容看著有些壓迫力。

“是陳嬤嬤叫來的?”如嬪細細打量著下跪之人,眉目間多了一些思慮,卻也沒叫一旁的人停下,語氣淡淡的。

月離伏在地上,頭也未抬,畢恭畢敬地應聲道:“回娘娘,奴婢是陳嬤嬤叫來望娘娘行個方便的,嬤嬤說,月清衝撞了娘娘是她該死,可是文山宮是清雅之地,叫汙穢之人的血臟了,怕是……擾了娘娘的好心情。”

她以頭觸地,聲音不大,剛好叫人聽見。

待她說完這句話,院子裡靜了一瞬,緊接著,月離聽見如嬪漫不經心地下了令:

“那就拉到院外去,亂棍打死。”

此話一出,月離的瞳孔驟然收縮,趴伏在地上,後背滲出了汗,還欲說話,身邊的小宮女在旁人看不見的角落掐了她一下。

她暗自吸了口氣,感覺後背的濡濕越來越甚,她艱澀道:“請娘娘允奴婢在此等候,奴婢…需得向嬤嬤交差。”

如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允了她。

大雨說來便來,雷聲翻滾著,早春的暖和天氣被一場春雨澆滅,等到杖刑的太監結束動作時地上已經淌了一灘和著雨水的血跡。

“真是晦氣。”魏德從文山宮出來,吩咐人把已經沒了氣兒的月清抬走,再轉身時看見站到一旁被雨淋濕的月離,笑了聲。

“姑娘還在呢,這眼見的天就黑了,夜裡怕是得倒春,姑娘多注意些。”

月離有些狼狽地低著頭,視線所及之處隻能看見流過來的血水,她胡亂點頭應著:“多謝公公提點,奴婢還要回去交差,就不叨擾公公了。”

“如此,姑娘慢走。”

說罷,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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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月離回了下房,她床鋪邊上的位置已經沒了人,空蕩蕩的,叫人生出空想。

進宮三年,這是月離第一次看見有人死在她麵前,不是意外,和她相處了三年的人在她麵前被活生生打死。

她顫顫巍巍地扶著牆,坐到榻上還是忍不住想臨走時一眼看見的月清的死狀,渾身打了個顫。

月清與她同行三年,自入宮那日起就認識,雖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但日漸相處著也沒相互得罪,今日是陳嬤嬤派她去文山宮那麼一求她才知道月清犯了事。

本以為也不是什麼要命的大事,可誰知……

“咚咚——”

門被敲響了。

月離恍惚了一下,抬頭看向門口,複又站起身走過去,一步一步行走間都講究著規矩,隻是那衣裙下擺沾著的水還在往下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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