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棲茶中學。
萬千裡靠著學校正門對麵的公交站牌上,耳朵聽著電話。
郭虎:“我那手鏈就在課桌裡,黑白相間,中間掛了個小老虎。”
郭虎:“求你了,一定要快啊,晚點我女朋友來看我,要是發現我倆的情侶手鏈沒在手上,非滅了我不可。”
萬千裡垂眸沒吭聲。
郭虎沒聽見答複,將手機又靠近耳朵了一些,帶著不確定的口氣:“喂?裡姐?你還在聽嗎?”
“聽著呢。”
還有回應,郭虎稍微鬆了一口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求求你大發慈悲一定要幫幫我,我一定重金酬謝。”
郭虎是萬千裡的同桌,也是班上為數不多跟萬千裡關係稍微近點的人。
這小子愛踢足球,昨天跟人在球場上發生了衝突,從踢球變成了踢人,中間具體過程不清楚,反正最終結果是以這人橫著進醫院收尾。
他上個月剛和暗戀兩年的女生在一起,女生送了他一根親手做的手鏈,當做定情信物。
那手鏈郭虎寶貝的不行,去哪兒都戴著,但昨天踢球換衣服的時候摘下來,就忘了戴,等到想起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醫院躺著了。
本來受傷女朋友就很生氣了,要是看見手鏈還不在手上,那指定氣上加氣,郭虎都不敢想象,到那時會有多慘。
他瞬間搖了搖頭,將那些恐怖的畫麵甩出腦海,再三祈求起來:“姐!裡姐!我唯一的姐!求你了!!”
接著又是一番發自肺腑的懇求,郭虎都快被自己感動的流淚了,可惜電話那頭仍然沒有答複。
正當郭虎心灰意冷都要放棄了,萬千裡的聲音才不疾不徐的響起。
“多少?”
“啊?”
他有些懵,頃刻明白,她這是在問“重金酬謝”多少。
“一百?”郭虎帶著遲疑開口。
萬千裡沒回答。
“兩百?”
仍然沒有回答。
郭虎咬牙:“三百!”
“成交。”
郭虎:“……”
他的心裡在滴血,他可是要存著買鞋的啊。
可轉念一想,也是自己有求於人,況且他有耳聞她最近兼職找的挺勤的,便沒有討價還價,爽快將錢轉了過去。
萬千裡正要將電話掛斷。
郭虎連忙又提醒了一句:“今天初中部那邊好像有個什麼競賽在禮堂舉辦,你去的時候小心點。”
“嗯。”
通話切斷,耳邊恢複安靜。
萬千裡將手機揣回兜裡,轉頭盯著站牌。
時值午後,烈日炎炎,站牌有些反光,映照出她的身影。
她瞧著玻璃裡麵的自己,一頭鮮豔的紅發,不由得歎了口氣。
由著上周火鍋店的變故,隻能另外想辦法賺錢交房租。
而這頭紅發就是幫一家理發店宣傳染的,雖然顏色比較誇張,好在酬勞給的多。
隻是這染發的過程也太久了,她從早上開始染到拍完照片足足坐了六個小時才結束,現在都還腰酸背疼的。
她剛活動兩下,郭虎的電話就打來了。
進學校拿手鏈是小事,隻是這紅發屬實有些紮眼,容易吸引人的視線導致起疑。
萬千裡駕輕熟路繞著學校走了大半圈,來到一麵烏黑斑駁的牆頭前。
棲茶中學是一所有著百年曆史的老學校了,校排名在雙喜市隻能排到中下等。但從去年開始學校為了提高升學率,對全校進行了大翻新。
這麵舊牆背後就是廢棄的實驗樓。
萬千裡將頭發盤成低丸子,然後扣上黑色的鴨舌帽,帽子是她在附近的精品店裡買的,準備完畢,左右看看,確認沒人之後,靈活翻上了牆。
牆頭上長滿了雜草,牆底緊挨著一個圓形荷花池,但如今已經乾涸了,隻剩下滿塘的殘藕敗泥。
實驗樓廢棄的這一帶鮮少有人來,秉著小心為上的原則,萬千裡還是掃視了周圍一圈。
不看還好,這一看,乍然間瞥到不遠處的榕樹下站這一個人。
她頓時心頭猛地一抖,動作僵住。
那人匿在陰影處,辯不清臉,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
出師不妙。
趁著那人還沒發現她,萬千裡想轉身跳回去,但天不遂人願,手掌撐到牆上的青苔,一個打滑,竟直接從牆頭墜落,掉進了乾涸的池塘裡。
滯空的那一秒,她心裡隻有四個字。
我操。
完了。
疼。
密密麻麻的疼從後背傳來,伴隨著頭暈目眩的失重感。
萬千裡沒忍住痛呼了一聲。
但此時顧不上疼痛,剛才的動靜這麼大,怕是她的蹤跡已經被發現了。
她掙紮著想起身,但持續的疼痛讓她再次跌坐回去。
同時,一道在她聽來類似鬼魂索命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你還好吧?”
萬千裡隻得僵硬地、機械地回頭。
同那人對上視線。
震驚迅速在臉上蔓延。
怎麼是他。
“怎麼是你?”
兩人同時開口。
連憶安抬眸看了眼破舊的牆麵,對於她特彆的出場方式同樣也很詫異。
見她還坐在地上,他什麼話也沒說,跳進池塘欲將她扶起來。
但他手還沒碰到她,就見她仿佛應激一般,快速撐著石邊自己站了起來。
再然後,退後三步,與他保持著兩米的距離,好似在避開什麼危險的東西。
連憶安:?
萬千裡扶著池塘邊等待痛感的緩解,好在牆不是很高,池裡的淤泥也多,有著緩衝的作用,沒多久就恢複了七八成。
隻是帽子因剛才的動作掉在了地上,沾了不少泥,隨手盤的頭發也在這變故中散開。
有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將萬千裡嫣紅的發絲吹起。
連憶安凝著她,有片刻的失神。
她生的白,臉隻有巴掌大,今天化了妝,眉眼間點著細閃,唇色紅豔,尤其配上這翩飛的紅發便格外明媚,正如當空燦陽難以令人移開眼。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修身短上衫,盈盈細腰不堪一握。
美的相當有衝擊力。
喉結輕動,連憶安率先開口打破沉默:“好巧。”
“巧嗎?”萬千裡皺眉,“每次碰見你我可是倒黴的很。”
連憶安:“……”
偶遇再怎麼也要講究一個天時地利人和吧。這時間、這地點、這狀況她倆還能碰見,萬千裡真的覺得見了鬼了。
上周就是因為他,她的工資飛了,還在還因為他害得自己從牆上摔了下來。
萬千裡一時間隻覺得心裡堵得慌。
連憶安讀出了她眼神裡的戒備,他解釋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