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0章 無非代價而已(1 / 2)





陳鎰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上朝了,太醫回報說,他病的很重,幾乎已經要下不了床了。

對於朱祁鈺來說,這位左都禦史的份量,和朝中的其他大臣,都是不一樣的。

又或者不如更準確的說,如今朝中的這些重臣,其實每一個都有其特殊性。

陳鎰在他們當中,其實更像是一個長者的形象。

當然,不是胡濙那種長者,論年紀來說,陳鎰在朝中重臣當中,並不算是最大的。

但是,他和其他的大臣所區別的地方就在於,他和朱祁鈺在相處的過程當中,更多的是以引導和包容為主。

這和他科道大頭目的身份,其實有些違和,但是事實確實是如此。

單純從風憲官的角度上來說,陳鎰應該做的,其實是規諫君上,監察百官。

但是事實上,自從朱祁鈺登基以來,陳鎰真正所做的,更多是在輔助他這個皇帝能夠更順利的控製朝局。

不客氣的說,朱祁鈺自己再是運籌帷幄,智謀善斷,可他始終有一個硬傷,那就是在他登基之前,畢竟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的藩王,在朝中沒有勢力,也沒有威望。

儘管,這對於皇帝來說,並不算是什麽大事,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己的親信肯定會慢慢被提拔起來,自身的威望,也會逐漸被建立起來。

但是,對於朱祁鈺來說,他麵臨的局麵並非是一片祥和,他自己也並不是一個僅僅甘心於垂拱而治的皇帝,如此一來,在登基之初,他遇到的困難和壓力,就會大上很多。

而事實上,人手的問題,憑借著自己對於朝中眾臣早就已經諳熟於心的了解,朱祁鈺還是可以迅速解決的。

可建立威望這件事,卻並不容易,站在朱祁鈺的立場上,他有著前世今生的記憶,能夠清楚的知道,什麽樣的大方向是對的。

但是,對於其他的人來說,卻並非如此……

未來無人可以預測,所以,當麵臨大事,需要做出選擇的時候,朝中必然會有兩股乃至更多不同主張的聲音出現。

在這種情況之下,誰也沒有把握,敢說自己的主張一定是正確的,又或者說,是都覺得,自己才是最正確的。

最要命的是,朱祁鈺自己,在很多事情上,也並不能拿出足夠有說服力的證據,來證明自己就是對的。

一個並非正常繼位的藩王入繼的皇帝,剛剛登基,沒有威望,雖然提拔了一些人,可在很多的大事方向上,沒有足夠有支撐力的,能夠說服所有大臣的證據。

這種情況之下,想要推行自己的大政方針,實際上是很難的,最容易受到的掣肘,就是科道團體。

看王竑這幫人就知道,科道當中,有的是不要命,且認死理的人,他們或許不能成事,但是,一旦廝鬨起來,攪事是肯定能夠做到的。

而作為都察院的主官,在朱祁鈺登基之後,陳鎰基本上都在幫助他壓製和控製科道。

當然,這並不是說要阻塞言路,而是一方麵通過更和緩的方式來和皇帝溝通,另一方麵,則是借助他左都禦史的身份,幫助朱祁鈺這個新天子更快的樹立威望。

可以說,如果沒有陳鎰,那麽,在很多的事情當中,朱祁鈺受到的阻力會更大。

陳鎰在許多時候,雖然並不能直接的讓科道們罷手,但是,以他的威望和影響力,卻可以配合朱祁鈺的節奏,爭取更多的時間。

有了時間,朱祁鈺就能做更多的安排,也正因於此,很多的政務才能夠實現平穩的過度。

從這一點上來說,陳鎰在諸多朝臣當中,算是那種善戰者無赫赫之功的類型。

他不像於謙,王文在朝堂上鋒芒畢露,也不像沈翼,金濂這樣隻顧低頭做事,更不像胡濙,陳循那樣老謀深算。

陳鎰的作用在於,他能夠提前預見到可能出現的問題,並且提前規避掉。

因此,對於陳鎰這位老臣,朱祁鈺的感覺是十分複雜的,某種意義上來說,陳鎰在朱祁鈺這裏的定位,就是一個可靠的長者。

“陛下恕罪,家父臥病在床,實在無法起身拜見。”

陳伸引著朱祁鈺,來到了後院的臥房外頭,聲音頗為緊張。

陳鎰的家教一向很嚴,所以,雖然是堂堂總憲家的獨子,但是,陳伸迄今為止,也隻是一個九品小官,平日裏,連上殿朝拜的資格都沒有,即便是大朝會,也隻能站在最外圍。

如今,天子就站在他的麵前,自然是有些手足無措。

朱祁鈺倒是也不在意,道。

“你不必緊張,朕今日就是過來探病的,介庵公為國辛勞,如今身染重病,朕心中實在擔心,故而過來瞧瞧。”

說罷,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懷恩,於是,後者立刻會意,上前道。

“陛下賜靈芝五棵,人參十根,內廷珍藏藥材八箱!”

聞聽此言,陳伸連忙跪倒在地,道。

“臣代家父,謝陛下恩賞。”

於是,朱祁鈺點了點頭,並未多言,示意下人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剛一進門,便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藥味。

不遠處的床榻上,幾個下人侍奉在旁。

陳鎰似乎是在閉著眼假寐,聽到有聲響,睜開了眼睛。

待得看清了來人之後,他的神色立刻便是一驚,掙紮著便要起身。

“陛下……”

見此狀況,朱祁鈺連忙急走兩步,來到榻前,道。

“先生且莫起身,朕今日微服而來,隻為探病,不必講那麽多禮節,先生躺著就是。”

眼前的陳鎰,比之前最後一次朱祁鈺在朝上見到的他,已然消瘦不少,頭發也變得蒼白不已,至於臉色,也更顯憔悴。

在侍女的攙扶下,陳鎰坐起來,靠在榻上,神色有些不安,道。

“臣老邁沉屙,勞動陛下親自到此探望,實在是讓臣心中難安啊……”

朱祁鈺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露出一絲安慰的笑容,道。

“介庵公為國操勞,是朕來遲了。”

應該說,陳鎰畢竟是陳鎰,哪怕重病纏身,但是,多年的官場經驗,仍然讓他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天子情緒的低落。

略一思忖,陳鎰開口問道。

“臣觀陛下神思煩憂,不知,可是朝堂上出了什麽繁難之事?若是如此,陛下或可對臣一言,臣雖年邁,但也總還是能幫得上忙。”

見此狀況,朱祁鈺臉上有些歉意,卻也沒有過分推讓,沉吟片刻,便將刑部的事情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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