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黃雀逃不過獵人(2 / 2)





他這個時候開口,擺明了是想起個頭,不出意外的話,緊跟著在他之後,又有不少大臣紛紛出列。

“陛下,臣也以為,此事和陳尚書無關,不可隨意株連啊……”

“不錯,陳尚書為國兢兢業業,請陛下念在他多年辛勞,寬宥陳尚書吧……”

於是,朝堂輿論就此徹底被翻轉了過來,因為這一次,不僅僅是陳循的那些門生,很多和此事並無關係的大臣,也開始相信陳循的清白,為他出麵求情。

朱祁鈺坐在禦座上,將底下的一切儘收眼底,事情發展到現在,他當然能夠看清楚,陳循到底想要什麽。

這樁案子的底細,朱祁鈺知道的清楚,因為舒良早就把審案的一應詳情稟告了上來。

從證據上來看,的確沒有任何陳循參與其中的影子,至於實際嘛……不論陳循真的是清白的,還是他早在最初收錢的時候,就提前留下了後手,總歸對於陳循來說,他想要解決這件事情並不困難。

但是,他一直都沒有出手,一直等到刑部結案,在朝堂上最終呈遞的時候,才順勢而為。

這一係列的舉動,並不單單隻是為了保住自己而已,更重要的是,陳循想要保住自己的清名!

原本無論如何,這樁案子陳英既然牽涉其中,那麽,無論刑部最終是什麽結論,士林當中的風言風語,都是堵不住的。

這對於依靠清流聲望來吃飯的陳循來說,雖然算不上是致命的打擊,但是,也必然是元氣大傷。

因為這種謠言,恰恰是最沒有辦法破解的,想要平息謠言,一般情況下來說,隻能依靠時間,讓所有人慢慢淡忘。

但是,這就意味著,陳循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需要蟄伏起來,低調行事,在朝中當一個透明人,就像之前在太子出閣的鬥爭中失敗的朱鑒一樣。

可這顯然不是陳循想要的,所以,他才選擇在今天,在這個場合,來處理這樁事。

而且目前看來,他可算得上是傾儘全力,不僅自己最得意的幾個門生全部出麵,其他陳循能影響到的朝臣,也紛紛出麵敲邊鼓。

朝堂上這麽一辯,便算是徹底洗清了他身上的嫌疑,此後再有謠言傳出,也必會被人嗤之以鼻,尤其是最後,陳循這麽一招自請辭去,可謂把整場大戲推到了高潮。

按照預定的戲碼,接下來朱祁鈺應該情真意切的親自去將陳循扶起來,金口玉言的說出來,他和此事沒有關係,然後曆數一番他的功績,勉勵他繼續為朝廷效力,最後,再給陳英一個寬赦,為這場大戲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當然,或許是因為陳循壓根就沒有想過,要將自己的用意瞞過朱祁鈺,所以,他這戲做的,屬實是有些過了。

陳英之罪雖重,可說到底,最多也不過就是退回贓款,然後革去功名,流放邊境而已,考慮到他是陳循的兒子,免去流放之苦,改成杖責或者是其他的責罰,也不是不可能。

陳循這張口就說饒他一命,一方麵是想顯示自己的卑微,另一方麵,也是坦坦蕩蕩的告訴朱祁鈺,他並沒有要將自己的心思瞞著皇帝。

至於他為什麽敢這麽做……

朱祁鈺歎了口氣,所以說,朝堂上這幫人,都是老狐狸,再精明的人坐在自己這個位置上,要不了幾年,也會被他們研究的透透的。

陳循敢這麽做,是因為他很清楚,朱祁鈺從來都不在意,朝中的大臣們在規則以內的明爭暗鬥。

朝局之爭,是不可避免的,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鬥爭,或許是因為政見不合,或許是因為立場不同,甚至,可能單純的隻是想要上位,各種各樣的原因,都會導致朝臣之間相互爭鬥,這是無法製止的。

畢竟,朝堂上的位置就那麽多,有人想上去,就得有人先下來,而已經上去的人,為了保住位置,各出手段,也是合理的。

所以,隻要不觸碰朱祁鈺的底線,那麽,大家各出手段的情況下,自然是誰更高明,朱祁鈺就會站在誰這一邊,而不會偏幫偏向。

這次的事情而言,陳循選的時機很巧妙,不僅僅是朝堂上的時機,更重要的是,他從頭到尾,都沒有乾涉過刑部的調查,無論是出於自信還是其他的什麽原因,可事實就是如此,所以,是刑部先有了調查結果,然後他才開始布置反擊,這個順序,極其重要。

如果說,反了過來,陳循直接通過各種方式乾涉刑部,那麽,不論真相如何,單是這般手段,便犯了朱祁鈺的忌諱。

其次便是他反擊的手段,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當著所有人的麵,正大光明的一一駁斥彈劾他的人,沒有暗中收買,威脅等其他的手段,堂堂正正,且理由充分,完全在規則範圍內出招。

而最危險的一點,或許就是這個過程當中,陳循動用了很多的人手替他說話,這很容易被視為結黨,而這一點,恰恰是朱祁鈺最反感的。

可話說回來,換了任何一個人來坐在這個皇位上,陳循或許都不敢這麽做,但是,唯獨是朱祁鈺,陳循才並不擔心。

因為他很清楚,天子厭惡結黨,深層次的原因是因為,一旦結黨,會因黨爭立場,而影響具體政務的執行,變成對方反對的我讚成,對方讚成的我反對。

所以,隻講立場而不講對錯,才是黨爭,天子厭惡黨爭,可並非不許大臣相互結交。

換句話說,如果這次早朝上,陳循指使他的這些門生攻訐周鑒等人,那麽自然是被視為黨爭,但是,他們從頭到尾,隻是為陳循辯護,雖然事先肯定通過氣,但是,卻不能被視為是黨爭。

陳循非常清楚,正因為天子厭惡黨爭,所以,天子也是最清楚,黨爭和普通的政治鬥爭之間區別的,如果說僅僅以幫他的人的多少來判斷是不是黨爭的話,那未免太低估天子了。

他有信心,朱祁鈺能夠分辨出這其中的區別,這才會如此大膽,因為,他所有的行動,都是按照天子設置好的規矩來做的,既是如此,那麽,天子便沒有理由,故意來針對他……

不得不說,陳循這個老家夥,看似平時和和氣氣的,但是,畢竟是從清流裏頭殺出來,而且在內閣待的時間最長的人,這種政治鬥爭,把握人心的手段玩起來,屬實是純熟的很。

應該說,如果沒有意外情況的話,他的預料的確是準確的,朱祁鈺並不是覺得朝堂上是非黑即白的人,如果有證據證明陳循有罪的話,那麽另當別論,既然沒有證據,他也不至於非要求一個所謂的真正的真相。

這樁案子,有陳英擔責,其實足可以警示朝中群臣了,而目前看來,陳循也並沒有要回護陳英的意思,甚至於,如果必要的話,他很有可能,會願意讓陳英被流放邊境,以換取自己的政治生命和前途清望。

所以,按理來說,朱祁鈺這個時候,就應該按照陳循預想當中的來做,但可惜的是,坐在不同位置的人,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掌握的信息不同。

陳循這些日子的做法,沒有隱瞞朱祁鈺,而朱祁鈺也沒有攔著,就這麽讓他布置,自然,也有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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