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隱患與出路(1 / 2)





這般道理並不難想清楚,隻不過之前隔著一層窗戶紙,一葉障目,所以難見山巒而已。

林聰的做法,是穩妥的做法,可以大概率保證,不會起民亂,就算有小規模的亂子,在地方士紳商賈的幫助下,也可以迅速安定下來。

可這麽做的缺點就是,會有很多人被凍死!

大興縣本是京畿之地,天子腳下,林聰自己在朝堂上也並非毫無根基,再加上有礦稅太監強硬的態度,諸般條件疊加之下,才能夠讓這些商賈勉強同意,按照去年的薪炭價格來出售。

那如果說是一個普通的地方官呢?

天高皇帝遠,自己又在地方上沒有根基,這種情況之下,這些地方官員,就算是儘最大的努力去爭取,恐怕也就隻能壓低一兩成的價格,而且,說不準當天答應的好好的,隔天這些商賈就漲了回去。

對於地方官來說,與其費這麽大的力氣,出力不討好,反倒不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些眼力勁兒的商賈,說不準還會主動奉上一些金銀孝敬,至於百姓,凍死了也是他們的命,誰讓他們買不起高價的薪炭呢。

利弊得失如此明顯,也不怪地方官們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可是,這麽做實際上就是在草菅人命!

雖然不會起大的亂子,但是,卻無疑會有更多的人,會熬不過這個冬天,倒在冰冷的風雪當中,白骨露野。

這樣的穩定,是朝廷想要的嗎?

殿中一陣沉默,隨後,一聲輕歎響起,戶部沈尚書上前道。

“陛下憐憫百姓之心,臣等固知之,此乃天下之幸,百姓之福也,隻是,世上最難之事,莫過於人心,革除積弊非一日之功,隻要陛下矢誌不移,何愁不能功成?”

這話說的委婉,但是,意思其實就是在勸皇帝不要衝動,別想著一口吃個胖子,要徐徐圖之。

所以有些時候,有些話,越是和天子親近的人,越不好說,反倒是沈翼這種,雖然得天子看重,但是卻隻顧埋頭做事的大臣,反而可以委婉的勸一勸。

不過,話又說回來,對於天子這樣心智堅定的人來說,這種程度的勸諫,又豈會動搖呢?

果不其然,聽了沈翼的話,天子沉吟片刻,開口道。

“事雖難,不可不為!”

“朕今日召諸位前來,也是為此,須知,百姓乃是社稷之本,若朝廷視百姓為草芥,則必有一日,社稷傾覆,神器崩塌,這幾位既入官場,當為天下蒼生而計,今日此言,望諸位謹記。”

這應該算是,天子頗為罕見的幾次慎重口氣之一,因此,在場的眾臣自然不敢怠慢,紛紛開口道。

“臣等謹記。”

於是,這場風波,便算是就此平息。

不過,走出殿門時,在場的一眾大臣,心中卻不約而同的閃過一絲疑惑,他們本以為,天子會做些什麽,但是到了最後,天子也隻是說了一番道理而已,內閣這邊,倒是有了新的差事,要把今日天子的表態,寫成詔旨,明發各衙門。

由此也可看出,天子對此事的重視程度,畢竟,像這種單純的訓示的詔旨,以往不是沒有,但是次數卻絕對不多。

可怪也恰恰就怪在此處,這般道理不能說是沒用,但是,要說真的能改變什麽現狀,恐怕是……

武英殿中,眾臣走後,朱祁鈺卻沒有起身離開,而是坐在原處,一言不發。

舒良和懷恩侍立在旁,覺得天子的心緒似乎有些激蕩,但是,也不敢多問什麽。

直到片刻之後,天子的聲音響起,問道。

“舒良,你覺得,朕剛剛說的,是否太過天真了?”

口氣複雜,讓舒良不敢怠慢,連忙上前,躬身道。

“皇爺心懷萬民,乃祖宗神靈之幸,奴婢覺得,皇爺說得對,事雖難,不可不為,皇爺乃萬乘之尊,隻要想辦的事,肯定都能辦得成。”

“什麽都辦得成?”

朱祁鈺瞥了舒良一眼,不得不說,宦官出身的人,拍馬屁都是一流的,要不是他早已經是兩世為人,隻怕也早就在這不斷的奉承當中忘乎所以了。

當然,這不是舒良的錯,要是想找敢直言犯諫的人,科道裏頭有的是,宦官的生存環境,決定了他們的性格大多如此,倒是不能過分苛責,不過……

“今日之事後,朝中應當知道,百姓和士紳孰輕孰重,但是,你也要管教好你手底下的人,再出現劉安這樣的事情,朕可不會輕饒!”

聞聽此言,舒良身子一顫,連忙道。

“奴婢遵旨……”

劉安的事情到底是個怎樣的來龍去脈,朱祁鈺早就知道了,雖然說,近段時間以來,東廠炙手可熱,但別忘了,京城裏還有一個錦衣衛,皇帝的身邊,永遠不缺可以刺探消息的人。

拋開這次百姓圍堵皇莊的事情不談,上次林聰的彈劾過後,朱祁鈺就開始派錦衣衛去查探事情的真相。

京城當中,如今錦衣衛已經不能算是東廠的對手,但是出了京畿,東廠和錦衣衛就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了。

後來消息傳回來,林聰所說的一切,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礦稅太監們仗著背後有天子撐腰,在地方上肆意掠奪財物,那些鄉紳商賈也就罷了,發展到現在,他們裏頭已經有不少人,把手伸到了普通的農戶身上。

對於受了聖旨的礦稅太監們來說,他們當然不在意普通農戶的這點蚊子腿,可問題是,他們手底下的人,是要油水的。

為了辦事方便,礦稅太監往往都是從當地找人驅使,裏頭多的是地痞無賴,這些人手裏一旦有了權力,自然是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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