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風雪漫天,兄弟再相見(1 / 2)





奉天殿中,天子的聲音回蕩四周,像是一顆炸彈投入湖中,頓時炸的在場眾人七葷八素。

朝中的一乾重臣,聞聽此言,更是立刻霍然而起。

雖然說,天子隻是簡單的兩句話,但是,以這些人的眼光,自然馬上就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太上皇出南宮了!

單單是這一句話,就足以引起整個朝堂的震動。

要知道,太上皇自歸朝以來,除了某些特殊的慶典之外,幾乎從來都沒有邁出過南宮一步,更不要提,主動離開南宮,來到宮城當中了。

他們都很清楚,以如今的天家關係來說,這到底意味著什麽。

雖然說,在外界看來,天家兄友弟恭,和睦如初,但是事實上,權力鬥爭之間,從來都是沒有情感可言的。

如今南宮和天子之間,之所以能夠保持相對的平靜,除了天子仁慈之外,更重要的是,太上皇能夠安守本分,竭力降低自己在朝堂上的存在感。

一旦太上皇突破這層默契,那麽即將迎來的,很有可能是一場腥風血雨,到時候無論哪方最終獲得勝利,都必然會是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麵。

這廣場當中明顯處於待命狀態的禁軍,其實就能很好的印證這一點,如果說太上皇這次出宮,真的是有不軌舉動,那麽,禁軍一定會毫不猶豫的予以剿平。

即便最樂觀的狀態下,太上皇並沒有什麽逾矩的動作,可從他踏出南宮的時候,事實上這種平衡的狀態,就已經被打破了……

眾臣跟隨著走下禦階的皇帝朝殿外走去,心情卻是沉重之極。

風雪漫天,呼嘯如刀。

奉天殿前的廣場上,一隊隊禁軍肅然而立,東邊宮門處一座鑾駕徐徐而來,最終,停在丹墀前。

雖然說,周圍護衛的人,都已經被舒良給換掉了,但是至少,抬著鑾駕的這些人,還是朱祁鎮的人。

於是,鑾駕就這麽停在丹墀前,沒有了任何的動作,既不前進,也不後退。

朱祁鎮坐在鑾駕上,抬起頭,越過一級級的台階,沿著禦道,再次看到了這座燈火如晝的宏偉大殿。

這條路,在他馭極十四年的時間當中,走過無數次,但不同的是,過去他每一次走,那最前端的禦階上,都是空空蕩蕩,除了侍奉的宮人叩首於地外,再無旁人。

而這一次,那高高的禦階上,一個身著大紅色龍袍的青年人負手而立,在他的身後,層層疊疊的是宗室藩王,文武百官,一眼望不到頭。

朱祁鎮的目光,在空中和對方交匯,這種感覺,讓他覺得極不適應,因為過往的任何時候,和他對視的任何一個人,都是對方仰頭,而他低頭。

可這一次,一層層的禦階迫使他不得不把頭仰起,而對方,則是居高臨下的低頭而視。

北風呼嘯,儘管不合時宜,但是,這一刻,朱祁鎮還是忍不住響起了他從迤北回到京師的那天。

同樣是漫天風雪,那時他也是坐在鑾駕當中,和自己這個許久不見的弟弟對視。

隻不過,那個時候,對方站在城門口,他在鑾駕上,雖然隻有些許的高度差別,但是,依舊是他低頭看,對方抬頭望。

如今不過區區數年時間,一切……都已經變了!

與此同時,跟著皇帝出來迎接的一眾大臣見此狀況,心中也默默的鬆了口氣。

太上皇乘著鑾駕被安然護送到奉天殿外,至少說明,情況並沒有他們之前想象的那麽糟糕,不管之後如何,但是現在確實還沒有撕破臉皮,既然如此,那麽至少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但是,當看到天子的腳步就停在殿門口的時候,不少大臣頓時苦笑一聲,那顆心又提了起來。

應該說,這次太上皇突然進宮是意外事件,這種情況下,並沒有標準的儀程,可就算是按照常識來看,天子也至少應該帶領群臣親自降階到廣場上的鑾駕前,將太上皇迎下鑾駕,然後一起回到禦階上。

可現在,看天子這副樣子,擺明了是不打算這麽做,雖然也可以讓太上皇乘著鑾駕被抬上來,但是……他們這麽一大幫人站在高處,讓太上皇從低處上來,怎麽看怎麽別扭。

當然,對於天子的這般脾氣,在場的大臣也基本都有所了解,要知道,這正旦大宴,可不是什麽人都能來的。

能夠到場的人,至少也是三品以上的大員,這種級別的官員,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消息,比如說,曆次的冬至大節,需要太上皇和天子共同祭祀的時候,天子都是臨時‘更改儀程’的。

現如今,出現這樣的場麵,倒是也不能算奇怪,可問題是……他們和天子不一樣啊!

以往的時候,按照儀程,他們這幫人本就是站在下頭的,上頭兩位到底怎麽暗暗較勁,跟他們沒太大關係,他們隻管在底下行禮就是。

可這一回,他們是跟著天子出來的,天子站在這殿門高處,等著太上皇的鑾駕從低處上來,也便罷了。

但他們這些人何德何能,敢這麽杵在這,和天子一樣等太上皇上來呢?

但是,要說不杵在這,皇帝還在前頭,他們總不能越過皇帝走下禦階吧,那豈不是更大不敬?

眼瞧著鑾駕就這麽停在了丹墀下,眾人也頓時反應過來,太上皇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這是在表達自己的不滿了……

一時之間,在場的一眾宗親藩王和文武大臣,都不由一陣叫苦,他們就是來赴個宮宴,怎麽就突然被卷入到這場天家的爭鬥當中了呢。

心中唉聲歎氣,但是,麵上他們卻連頭都不敢抬,這種狀況下,要說讓他們做些什麽,卻也沒這個膽子。

現如今,到底發生了什麽都還沒搞清楚,看著殿門四周同樣肅然而立的禁軍,他們毫不懷疑,這種時候上去搗亂,一定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不得不說,這種時候,還是得看胡大宗伯,他老人家眼見站在幾個藩王後頭,看著這種對峙的局麵,一雙雪白的眉毛緊緊的絞了起來,目光落在最前端負手而立的天子身上看了片刻,見天子沒有絲毫的動作。

於是,胡濙立刻轉過身,對著旁邊一陣搜尋,最終,在角落裏頭找到了兩個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禮官。

片刻之後,就在眾人不知所措時,左右兩側,忽然響起禮官洪亮的聲音,道。

“太上皇駕到,諸臣跪迎。”

“跪!”

聽到這道聲音,在場眾臣頓時如夢方醒,趕緊著便跟著禮官的指引跪伏於地,前頭的一乾藩王反應慢了幾分,但是,看到身側的一乾大臣都跪了下去,他們也很快就跟了上來,齊齊跪倒在地。

與此同時,聽到身後的動靜,天子也微微轉頭,循著聲音響起的方向望去,單這一眼,便讓兩個禮官冷汗直流,瑟瑟發抖。

不過,所幸的是,天子到底也沒說什麽,隻是對著身側的懷恩吩咐了兩句,於是,這位大璫立刻拱手領命,帶著兩個人快步從旁邊走了下去。

朱祁鎮坐在鑾駕上,自然也看到了殿門處跪倒在地的一眾大臣,見此狀況,他的心氣也總算順了不少。

真要是讓他當著這麽多大臣的麵,就這麽上去,他還不如倒頭回去……

不過,麵對著身旁蔣安的詢問,他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應,因為這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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