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君子可欺之以方(2 / 2)





甘肅除了有總兵官,還有副總兵官和協理軍務大臣,甚至還曾經有鎮守太監。

就算是王敬自己膽大包天,隻要金濂有旨意和堪合在手,找上這幾個人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調動甘肅的官軍,直接將王敬罷免圈禁。

同樣的道理,也適用在其他人的身上。

如果說會鬨到兵變的程度,那麼隻會是一種情況,那就是,整個甘肅上下,從總兵官到地方官,再到統兵的普通將領,全都沆瀣一氣,聯合起來反抗朝廷。

隻有這種情況,才需要從其他地方調動官軍鎮壓。

但是,這怎麼可能?

甘肅雖然不比宣府,大同這樣的重鎮,可到底也是份量不輕的邊鎮,這樣的一個邊鎮完全失去控製,這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正當金濂思索著,該用什麼理由來推拒的時候,天子卻已經開了口。

不過,天子接下來的話,卻更讓人感到無語。

隻見他老人家沉吟了片刻,似乎是認真的想了想,點了點頭,道。

「先生所言有理,的確不妥,如此風險太大,既然如此,還是先傳旨,撤去王敬,馬昂,宋傑之職,將其押送回京待勘,甘肅軍務,暫由延綏總兵王禎接掌,另派僉都禦史儀銘協理甘肅軍務,如此可好?」

這……好什麼呀,我的陛下!

王敬是甘肅總兵,馬昂是甘肅副總兵,宋傑是左副都禦史協理甘肅軍務大臣。

這還啥事沒查出來呢,一下子把整個甘肅的幾個鎮守大臣全都撤了,陛下您這咋一招比一招衝動啊!

雖然說,謀刺重臣事關重大,但是,無憑無據的,要將整個甘肅的總兵副總兵加軍務大臣全部撤換,這可不是小事。

尤其是在即將整頓軍屯的這個當口,勢必會讓其他邊將風聲鶴唳,人人自危,指不定到時候會鬨出什麼亂子呢!

當下,靖安伯範廣便道。

「陛下,甘肅畢竟乃邊陲重鎮,與韃靼相接,如今雖邊境承平,但是也不可掉以輕心。」

「年節剛過,草原尚是苦寒之時,時有小股虜賊擾邊劫掠,此事對甘肅大動乾戈,勢必令其有機可趁,平白令我邊境百姓受苦。」

「陛下心懷寬仁,體恤百姓,想必不至於因將官之過,令百姓遭罪,故臣鬥膽請陛下三思,待案情核查清楚之後,再行定奪。」

這是從邊境安穩的角度出發而言的,緊隨其後,陳鎰也開口道。

「不錯,陛下,如今朝廷正要整飭軍屯,邊境諸將本就有所緊張,若此時無緣無故的拿下王敬等人,勢必令人心浮動,徒生猜疑,實非明智之舉。」

緊接著,楊洪,李賢等人也紛紛表達了自己的看法,但是,基本上都是持反對的態度。

不過,朱祁鈺卻不為所動,始終沒有開口說話。

而且,更奇怪的是,在場諸人當中,最有發言權的於謙,也一樣始終沒有開口。

天子始終不表態,老大人們翻來覆去的勸諫,也說的口乾舌燥的。

終於,殿中漸漸安靜下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在場諸人慢慢注意到,天子雖然沒有開口,但是,目光卻始終落在於謙的身上,不曾移動。

而於謙低著頭,看不清楚神色,但是以他的性格,沉默這麼久,本就是異常之事。

於是,在殿中徹底安靜下來之後,眾人的目光也匯聚在了於謙的身上。

片刻之後,一聲輕輕的嘆息聲響起,於謙終是起身,道。

「陛下,臣以為大可不必動此乾戈,甘肅邊將官軍,牽涉侵占軍屯之事雖然嚴重,但遠不至於舉兵與朝廷相抗,更不至於將一應官員儘皆撤換,鬨得滿城風雨。」

這話說的篤定,以至於,讓在場的諸人都不由麵麵相覷。

於謙的性格除了執拗,也十分沉穩,他敢下這樣的結論,想必,不會是空穴來風。

隻不過……

禦座之上,朱祁鈺依舊平靜的望著於謙,卻明顯不願就此罷休,淡淡的道。

「甘肅乃邊境重鎮,倘有萬一的可能,便要做萬全的準備,任禮久在甘肅鎮守,舊部遍地,他甘冒此險殺人滅口,隻為阻撓朝廷徹查軍屯。」

「如此行徑,令朕不得不懷疑,甘肅諸將,是否早已經因軍屯之事私下勾連,欺上瞞下,如今金尚書要親赴甘肅察查,朕若不撤換這幾人,倘甘肅諸將惡向膽邊生,再生變故,誰能擔責?」

言至於此,天子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雖然不清楚任禮到底為什麼要冒這麼大的險,但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最大的可能就是因為軍屯。

從這個角度出發推論,如果說甘肅的軍屯糜爛程度,已經足以讓任禮這樣一個已經卸任的前總兵官用這樣極端的方式阻攔朝廷徹查,那麼,在被逼急了的情況下,發動兵變,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換而言之,在這種情況下,整個甘肅的將領,都已經不值得信任了。

於謙的神色有些躊躇,他張了張口,剛想說他能承擔,但是,話未出口,便見到天子抬手製止了他。

「於先生莫說你可以為他們作保,甘肅之地,牽涉到關西七衛,更是邊防重鎮,一旦生亂,即便如今也先元氣大傷,也絕不可能放棄這個機會,所以,不管誰來作保,朕都不可能拿整個甘肅冒險。」

這一番話,算是堵死了於謙的所有話頭。

天子說的不錯,如果說甘肅一旦發生兵變,被瓦剌趁機攻取,那麼,滿朝上下,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相較之下,雖然如此突然的撤換一係列的將領,會造成短暫的混亂,但是,畢竟甘肅的邊軍仍然安穩,隻是調動起來會有遲滯,其後果,最多就是在一段時間之內,出現難以遏製的小規模的劫掠之風,可大的亂子是不會有的。

兩害相權取其輕,這本是最簡單的道理,但是,因此而牽連的百姓……

天子說完之後,目光依舊落在於謙的身上,倒是沒有急著真正下旨,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與此同時,其他眾臣也都察覺出了不對,一個個也不再說話,眼觀鼻鼻觀心,甚至連眼神都不敢亂看。

終於,在一片難熬的沉默當中,於謙抬起了頭,神色複雜中透著一絲無奈,拱手開口道。

「臣鬥膽,可否請陛下準臣與金尚書二人單獨奏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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