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篩子樣的南宮(1 / 2)





南宮。

夜已漸深,各處都已經熄了燈火,沉沉入睡,但是,唯獨太上皇的寢殿之中,還透著一絲光亮。

這些日子以來,太上皇雖然夜夜笙歌,但是,作息卻十分規律。

正常來說,每五日當中,他老人家有三日宿在各處宮妃處,一日宿在端靜皇後處,剩下一日,則回自己寢宮。

朱祁鎮斜倚在榻上,雖然已是深夜,卻仍舊身著外袍,沒有絲毫要安寢的跡象。

在他的麵前,擺著一封剛剛拆開的信封,其上赫然便是今日廷議上的狀況。

燭火搖曳,偌大的寢宮當中,隻點著寥寥幾盞宮燈,越發映襯著朱祁鎮的臉色忽明忽暗。。

在他的身旁,一個老太監躬身侍立著,默默不言。

不知過了多久,殿中忽而響起一陣嘆息聲,接著,朱祁鎮揉了揉額角,目光終於從那封信上移開,問道。

「阮浪,你覺不覺得,這場廷議透著古怪?」

老太監抬起頭,神色恭謹,似乎是有些不確定,但依然道。

「陛下既然發問,老奴便姑妄言之,其實當初,任侯想要阻止整飭軍屯,老奴便覺得有所異常,隻不過,老奴那個時候覺得,任侯畢竟身在朝局, 看待很多事情, 想必會比老奴要周全的多, 或許,是老奴思慮不周,也說不定。」

「但是, 現在看來,任侯之所以如此著急, 竟是因為他身上背著這樣一樁驚天大案, 謀刺重臣這樣的事, 任侯的確做的過了。」

「而且,犯下這樣的案子也就算了, 竟然還敢不對陛下實言相告,鬨得如今身陷囹圄,也是自作自受。」

朱祁鎮聽完, 臉色也有些不大好看, 似乎回憶起什麼不太愉快的事情。

不過, 想了想, 他還是搖了搖頭,道。

「朕總覺得, 沒有這麼簡單。」

「你瞧朱儀送來的這封信,雖然寫的看似客觀,但是實際上, 卻有一處他始終沒有提,就是任禮最開始出麵的時候, 他們為什麼沒有跟上去,而是直到事情開始失控的時候, 才發聲替任禮聲援。」

「這一點,你不感覺奇怪嗎?」

這……

阮浪有些躊躇, 一副想說什麼,但是又不敢說的樣子。

他的這副表情,理所當然的讓本就有些煩心的朱祁鎮越發的感到有些煩躁,道。

「有什麼話就說,在朕麵前,還有什麼可吞吞吐吐的。」

一句話,嚇得阮浪跪倒在地上, 磕了個頭,道。

「陛下,老奴不敢欺瞞,隻不過, 老奴見識淺薄,沒有陛下的眼光,所以總覺著,看事要先瞧人。」

「朝政大事複雜,老奴瞧不懂,但是,先前在慈寧宮伺候的時候,老奴也曾聽聖母提過,成國公府的小公爺是個可造之材,如今,成國公府和英國公府結了親,便是通家之好,自然會儘心竭力。」

「而且,這段時日下來,小公爺雖不得進宮,但是卻也忙前忙後,袁校尉之前來時便說過,宮外的不少關係,都靠小公爺在走動,就連如今廷議的狀況,小公爺也第一時間找人送進宮裡來。」

「老奴說句不該說的,要不是小公爺找了關係,各處打點後將府裡的家奴淨身送進了咱們南宮,現如今,隻怕連找人傳個信都不方便,所以……」

不得不說,阮浪是了解朱祁鎮的。

這番話說完,朱祁鎮的臉色還是頗為難看,甚至於變得有些更加煩躁,但是,口氣卻已經發生了變化。

「朕沒說是朱儀的問題,他替朕做事儘心朕知道,可是,任禮的事情,的確有些不對……」

說著話,朱祁鎮幽幽的嘆了口氣,道。

「再者說了,如今朝中,還心係南宮的朝臣,任禮是最有份量的,他此番進了詔獄,隻怕不好脫身,到時候,朝堂上一旦有什麼變故,朕便真的再難有法子了。」

「你也瞧見了,太子出閣,從年前拖到年後,到現在也沒個動靜,現在便如此,以後,還指不定如何呢……」

搖晃的燭火下,朱祁鎮的神色複雜難明,似乎是在對阮浪說話,又似乎是在對自己解釋。

見此狀況,阮浪小心翼翼的抬起了頭,勸道。

「陛下何必擔憂,老奴鬥膽再多說一句,寧遠侯這回敢瞞著陛下謀刺大臣的事,下回說不定就敢欺瞞更大的事,這次廷議,說白了,就是寧遠侯打著陛下的旗號求身自保而已。」

「老奴見識淺,或許說的不對,但是陛下,他寧遠侯在朝廷裡權勢再大,要是不夠安分,失了為臣之道,那恐怕也不是什麼好事啊!」

聞聽此言,朱祁鎮眼神驀得一冷,看的阮浪心裡頭發寒,連忙低下了頭。

不知過了多久,阮浪才終於聽見,上首發出一聲嘆息,道。

「你起來吧。」

「是……」

慢慢的站起身來,眼角餘光瞥了一眼太上皇的神色,見他老人家神色雖冷,卻並無怒意,阮浪提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又停了片刻,太上皇的聲音再度響起,帶著幾分無奈和失望,道。

「你說得對,朱儀是個可用的人,至於任禮……唉,朕也知道他的難處,不過,他這麼做的確有些過分,可惜了……」

見此狀況,阮浪想了想,又道。

「陛下,事已至此,容老奴再多一句嘴,其實,整飭軍屯這件事情,宮裡那位是占著理的,所以,朝廷上的文武百官,尤其是那些文臣,都是打心底裡想讓寧遠侯倒了的,就算是他們知道這件事情證據不足,也會裝看不見。」

「宮裡那位,便是利用這一點,煽動昌平侯跟寧遠侯對著乾,才成了現在這種狀況,可這天下的理,又豈會都叫宮裡那位占了去?」

「要知道,陛下您才是大明的禮法啊!」

朱祁鎮皺了眉頭,思忖了片刻,方問道。

「你是說,深哥兒?」

阮浪點了點頭,道。

「不錯,廷議上頭,整飭軍屯的奏議,那些大臣們是都讚同的,宮裡那位因勢利導,所以有了如今的局麵。」

「可同樣的道理,太子殿下出閣,也是禮法所在,廷議所通過的事,太子殿下能出閣備府,便有了真正的名分大義,到時候,朝中自會有人護持,這才是陛下您真正該操心的啊……」

話音落下,朱祁鎮的臉色總算是緩和了不少,不過,也隻是片刻,他便又嘆了口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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