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六章:抽絲剝繭(2 / 2)





陳循嘆了口氣,心情有些複雜。

他當然知道杜寧在想什麼,事實上,杜寧的仕途,看似順風順水,但是,卻也過的有些憋屈,總是差那麼一口氣。

當初會試的時候,他的試卷和馬愉程度在伯仲之間,但是到了最後,馬愉以微弱的優勢取走了狀元,杜寧隻能屈居榜眼。

隨後,進了翰林院,他一步步走的紮實,但是,總是落後人半步,好不容易,熬死了馬愉,距離翰林學士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又因為朝廷缺人,被外調入了部院當中。

沒能成為掌院學士,是杜寧一直以來的遺憾。

而且,還有一點很重要的就是,無論是陳循自己,還是曾經坐鎮清流的高穀,都是掌院學士出身,杜寧身為年輕一代的中堅力量,最多卻隻做到了侍讀學士,從資歷上來講,是稍顯不足的。

儘管陳循並不在意這一點,但是對於杜寧來說,這或許是一道很難邁過去的坎。

因此,沉吟片刻,陳循還是張口解釋道。

「過往之時,翰林學士往往入閣為大學士,而後加侍郎,尚書之銜,因此,掌院學士清貴。」

「但是如今,自從老夫之後,再無翰林學士入閣,如果說內閣滿員也就罷了,可內閣空缺許久,蕭鎡此人也是天子一手提拔起來的,即便如此,數次增補閣臣,天子都沒有讓蕭鎡入閣,隻能說明,他老人家並無此打算。」

「所以,如今的翰林學士,已然是大不如前了,儘管以你我眼光看來,劉定之等人不適合擔任掌院,但恐怕在陛下心中,如果要選,定是覺得他們要比宗謐你更為合適。」

「更何況,大理寺卿再怎麼說,也是九卿之一,雖不比七卿顯貴,但是,分心去掌區區五品翰林院事,也並不妥當,陛下恐怕不會答應的。」

杜寧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張了張口,但是卻沒有說話,反倒是一旁的江淵搖了搖頭,道。

「陳師此言差矣,翰林院如今確有式微之勢,但那是因為蕭鎡上任之後,胡亂折騰,學生相信,若是換了杜兄前去,定能重振旗鼓,讓翰林院重新取得陛下的信任。」

「何況,杜兄這段時日,在大理寺當中兢兢業業,有口皆碑,這一點陳師您是知道的,即便陛下不同意讓杜兄入閣,但是,兼掌翰林院事,總是不過分的。」

「這也是為了朝廷考量,讓新科進士們,在翰林院中,能夠得到最好的教導,日後好為朝廷出力,更是為我清流一脈考慮,請陳師三思!」

陳循畢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這話看似是在為杜寧說話,但是,江淵這麼一說,陳循立刻就覺得不對。

他盯著江淵看了半晌,隨後忽然問道。

「定庵,方才老夫剛問你之時,你說是因為蕭鎡有門戶之見,打壓翰林院中現在的庶吉士,你覺得他有失公允,所以才設計如此,可對?」

江淵沒想到,陳循忽然又轉回了這個話題,眼下並無旁人,因此,他遲疑了片刻,倒也沒有否認,點了點頭。

然而,接下來,陳循卻眯起眼睛,繼續問道。

」可是,這畢竟是殿試,朝廷的掄才大典,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你就不怕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將事情鬨大了,最後難以收拾嗎?」

「方才你說,即便陛下未曾發現異常,你也會主動將柯潛和程宗試卷呈上,可是,這兩份試卷本就是你判的,若是你主動呈上,哪怕最終是蕭鎡下的定論,你也必然會被懷疑,這不合理。」

「更重要的是,你非弄險之人,如此作為,定有原因……」

「今日宗謐同你一起來,說明他知道此事,那除了宗謐之外,是否還有人知道此事,如果有的話,會是誰?」

這番話說的江淵額頭上冷汗直冒。

但是陳循卻並未注意,事實上,這番話他既是在問江淵,也是在問自己。

說話的同時,陳老大人也在捋順自己的思緒,因此,並不需要江淵回答,他便已經有了答案。

「是,王九皋?」

陳循的眸光一閃,輕輕吐出一個名字。

內閣首輔王翱,字九皋!

此話一出,杜寧也皺起了眉頭,不由望向了旁邊的江淵,顯然,這件事情,他也並不清楚。

然而,這麼一看之下,他便發現,江淵低垂著頭,一副心虛的樣子,明顯是被人說中了心事。

於是,陳循仿佛是在跟自己解釋,繼續道。

「雖然首輔和次輔不參與讀卷,但是,作為負責擬詔的內閣,他們必定是最早接觸到試卷和最終名單的人。」

「這一次,是天子在讀卷中發現了疏失,所以召集了老夫等人重新讀卷,雖然事情鬨大了,但是,還沒有到難以挽回的地步。」

「但是,如若天子已然在那十份當中點出了一甲前三名,結果發到了內閣才發現有失,那麼,蕭鎡要麵臨的,可能就不是罷職待勘這麼簡單了。」

「欺君罔上之罪,被投入詔獄,幾乎是不可避免的事!」

「如此,翰林學士的位置,就會被徹底給騰出來,而作為殿試的局外人,偏偏又是揭破殿試疏失的人,而且還是和翰林院聯係最為密切的內閣首輔,在翰林學士的繼任者這一點上,王九皋便能有最大的發言權……」

說著話,陳循的思路越來越清晰,最後一句話說完,他重新將目光放在江淵的身上,開口道。

「定庵,老夫沒猜錯的話,即便是現如今出了意外的狀況下,王九皋舉薦你兼管翰林院事的奏疏,也該遞到陛下案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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