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四章:雙簧(1 / 2)





岷王府中,朱徽煣嘆了口氣,將自己等人進殿之後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當時,襄王咄咄逼人,死抓著那日本王動手打人之過,陛下雖竭力轉圜,數度以宗親之情相勸,那襄王還是不依不饒,且言語當中,似乎還想著要拿十王府外的事做文章。」

「為了將此事圓滿解決,也是為了本王和音埑,更是為了你們這些在外等候發落的宗室子弟,陛下不得已之下,才讓本王和音埑二人回歸封地,並讓襄王接任大宗正。」

「但是打心底裡,本王能看得出來,陛下對襄王是不滿的,也是有心庇護本王和音埑的,不然的話,陛下也不會命禮部,在旬月之內,將岷王位的襲封儀程走完,而且,還特意讓音埑,承襲本王的鎮南王之位。」

「成錬,別人或許不明白這中間的差別,但你,應該是最懂得這其中的關竅的呀!」

不得不說,同樣的事情,從不同的人嘴裡,用不同的角度說出來,給人的感受就是不一樣的。

就拿這次奏對來說,朱徽煣說的全是實話,天子居中調和,勸了嗎?當然是勸了!

襄王不依不饒了嗎?當然也是要追究鎮南王和一乾宗室子弟的罪責的,這些都是事實,但是,似乎又都不是那麼確鑿的事實。

至少,朱徽煣話中的「不得已」三個字,決然是未必的!

但是,這些細節,即便是當時在場目睹全過程的的一乾大臣,隻怕心中也各有判斷,更不要提隻是聽別人轉述的其他人了。

起碼在當下,朱徽煣說天子是不得已,那麼,在場的朱範址和朱成鏈也都是相信的。

要知道,大明以王爵最重,一個親王,並不隻是一個爵位這麼簡單,牽扯到封地,賦稅,藩屏等一係列的問題,流程十分複雜,並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可以承襲的。

遠的不說,就拿朱成鏈的父親朱仕壥來說,早在宣德二年,朝廷就在代王妃的奏請之下,冊立其位代王府世孫,是代王位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但是,在真正承襲的時候,卻依舊經歷了整整一年多時間的儀程。

老代王朱桂是薨於正統十一年十二月,但朱仕壥完成冊封,真正成為代王的時間,卻是在正統十三年正月。

這當然不是朝廷在有意拖延,相反的,朱桂這麼一個囂張跋扈,連聖旨都管不了的塞王,朝廷巴不得他早點去見太祖皇帝,換上一個性情溫和的代王來處置藩務。

但是規矩就是規矩,即便朱仕壥是名正言順的代世孫,該有的流程還是要走的,而且,這已經算是快的了,正常情況下,一位親王爵位的承襲,走上兩到三年的儀程,都是正常的。

所以,如今天子下旨,命禮部從快處理岷王位承襲一事,的的確確是恩典。

而且,還不止如此,另外一點稱得上恩典的,就是天子還恩準了,由朱音埑承襲鎮南王之位。

要知道,朱徽煣同時兼有郡王爵位和世子之位,這並不符合王位承襲的常態,而是因為岷王一係的特殊傳承造成的局麵。

按照朝廷典製,藩王諸子成年,經藩王奏請後,嫡長子立為世子,以繼藩屏,餘子無論嫡庶,冊為郡王,予封號封地。

所以正常情況下,世子和郡王位不會同時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

但是,岷王一係比較特殊,在朱徽煣的上頭,有一個大哥朱徽焲,最初岷王諸子成年之時,是正常按照禮製,冊朱徽焲為世子,其他諸子為郡王,這樣,朱徽煣身上才有了鎮南王之位。

可誰料,朱徽焲後來被廢了世子位,鎖入鳳陽高牆為庶人,朱徽煣成了岷王位的第一繼承人,被冊封為了世子,這才有了同時兼具世子位和郡王位的特殊情況。

但這並不是常態,所以,按照常理,在朱徽煣承繼了岷王位之後,他的鎮南王爵位會被收回,而朱音埑則應在朱徽煣這位新岷王的奏請下,被冊為岷王世子,以繼岷藩。

可現在,天子並不提世子之事,反而讓禮部準備鎮南王位的承襲,其用意,其實還是在給恩典。

說白了,如果朱音埑先被冊為世子,那麼,他就不能再被冊為郡王,而反過來,他若是先承襲了鎮南王之位,卻還是能夠被冊為世子的。

世子之位,看的是嫡庶長幼,這一點任何人無法改變,所以,從朱徽煣成為岷王的時候起,朱音埑的岷世子位就是板上釘釘,不可更改的,無非是早幾年晚幾年的事罷了。

可是,錯過了如今的機會,朱音埑就不可能再拿到一個郡王位了。

雖然在外人看來,甚至是朝廷的許多大臣心中,這好似並無區別,畢竟,郡王位和親王世子之位相比,肯定是後者更金貴。

但是,在場眾人,都是真正的宗室子弟,豈會不明白其中的關竅?

尤其朱成鏈,聽到朱徽煣最後一句的問話,他一下子便沉默下來。

是,他當然是明白的!

因為,他和自己的父親,就是這麼過來的!

親王世子位固然金貴,但那是因為,世子可以承襲親王之位,和郡王位相比,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權勢,都要超過後者,但是唯獨有一點,世子位是比不上郡王的,那就是獨立性。

就以代王府為例,老代王仍在的時候,他的父親朱仕壥雖然是名正言順的世孫,但是,日子卻過的不如普通百姓,很多時候,甚至還是要自己耕地,才能維持溫飽。

究其原因,是因為代王府世孫,前頭仍然掛著代王府三個字,若是在平常的王府當中,世子世孫是地位夠高,足夠受到信任,在藩王年老之後,可以調動王府大部分的資源,自然是舒心的很。

但是,似他們父子一樣不被待見,甚至是受到厭惡的,就不一樣了。

雖然朱成鏈知道,自家的情況過於特殊,別家王府,就算是對世子不滿意,也不敢違抗聖旨,苛待到如此地步。

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會想,如果說父親不是嫡長子,沒有被冊封為世孫,而是早早的被冊為鎮國將軍,那他們的日子會不會好過很多?

答案是肯定的!

作為代王世子,他們的一切經濟來源,都出自代藩的稅賦,該給他們的俸祿,會先送到代王府,然後再發給他們

但是,代王府做主的人畢竟是代王,所以,錢糧送到了代王府,就沒有下文了。

可若是那個時候,他的父親身上已有一個郡王位,那麼情況就大不相同。

代王世子,本質上仍然是代王府的人,但是,被冊為郡王,一定意義上就算是獨立了,至少,會有屬於自己的封地,而封地中的稅賦,是會直接送到他們手中的。

這一點差別,在平時體現不出來,但是,在特殊情況下,卻體現的淋漓儘致,而朱成鏈,恰恰是最能感同身受之人。

所以,朱徽煣這麼一說,他立刻就冷靜了下來,隻不過,心中忽然湧起的那股情緒,卻不由瀰漫開來,讓在場的氣氛變得有些低沉。

就連朱範址這個大大咧咧的小子,也意識到了不對頭,眨了眨眼睛,毫不生硬的開始轉移話題,道。

「按王叔這麼說的話,陛下的確是一片良苦用心,不過,這番苦心,咱們明白,可是,外頭的那些人,隻怕還是會覺得陛下偏私,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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