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九章:先打東方甲乙木(1 / 2)





暴雨嘩嘩的下,天空中電閃雷鳴,隆隆的雷聲響徹了整個京城,濃墨重彩的烏雲翻騰不止,向穹頂壓下。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本該落鎖下鑰的紫禁城,此刻卻依舊燈火通明。

於謙和俞士悅二人,在懷恩的指引下,進了乾清宮,一抬眼,便瞧見上首天子一身蒼青色燕居服,麵色冷峻。

見此狀況,二人便知今日之事不小,連忙躬身下拜,道。

「臣等參見陛下。」

「二位先生平身,坐吧。」

見他們二人進來,天子的麵容稍顯和煦,抬手命人賜座。

但是,卻也並未再多說什麼,於謙二人對視一眼,同樣默契的沒有開口,陪著天子一起靜靜的等待著。

不多時,有內侍來稟,道。

「陛下,舒良公公和盧指揮使在外求見。」

「宣!」

內侍領了口諭,匆忙下去領人,片刻之後,剛換了一身乾淨衣衫的舒良和盧忠便走了進來。

行禮過後,天子並未廢話,直接便問道。

「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聞聽此言,於謙和俞士悅二人,目光也頓時落在了舒良和盧忠的身上。

隻見後者二人躊躇了片刻,舒良率先道。

「啟稟皇爺,人已死了,在禁軍趕到之前,便已服毒而亡,是自殺!」

「剛剛,奴婢召集了各處主事太監辨認,確定此人是禦膳房幫廚的內宦,名為吳用成,直隸廣平府人,三個月前淨身入宮,家中尚有兩個侄兒,但是真實性存疑,錦衣衛已連夜遣人,前往廣平府核實。」

「據查,此人出身貧苦,平時膽小怕事,在禦膳房中乾的也是運送泔水的醃臢活計,今日晨起,他以腹痛為由,向管事太監請假一日,未在禦膳房當值。」

「但是,經過詢問守門禁軍得知,此人對禦膳房稱自己無法當值,可過午之後,卻仍然像往常一樣,送泔水出宮,至未正而歸,禁軍照例檢查,並未發現有不妥之處。」

「酉初時分,他聲稱自己出宮時遺失了『寶貝牌子』,要出宮尋找,並用二十兩銀子,賄賂值守歸極門的禁軍,進入奉天殿前廣場。」

「隨後,他拿出早已經藏在角落的紅木棍,趁天色昏暗,直奔香亭,以棍數擊之,將香亭攔腰折斷,聲響引起巡守的禁軍注意後,其人高呼數聲『先打東方甲乙木』,禁軍上前擒拿,未及臨近,其人已倒地不起。」

「禁軍趕到身邊時,發現此人口含毒囊,梃擊香亭後,便咬破毒囊,氣絕身亡……」

舒良說的很詳細,而且,措辭嚴謹,口氣冷靜。

這番表現,著實是讓於謙和俞士悅有些驚訝。

要知道,這位東廠提督,往日呈現在所有人麵前的形象,無非是囂張,瘋狂,膽大包天,心狠手辣,令人恐懼。

但是,剛剛的這番話,卻讓他們看到了另一個舒良。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這位東廠提督太監,沒有絲毫的慌亂,算算時間,梃擊香亭應該是從於謙二人聽到宮中的聲響時發生的,滿打滿算,到現在為止,事情發生不超過半個時辰。

可就是這短短的時間內,舒良不僅能夠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摸得清清楚楚,而且,每一處言語,都有實據可查,沒有絲毫的臆測之言。

這般能耐,就算是經年老手的刑名之輩,也未必能夠做到。

可見,這位舒公公,能夠得天子信任,恐怕不單單靠的的忠誠二字。

不過,現在這種狀況,舒良的表現,還是其次的。

重點在於,這件事情本身!

『先打東方甲乙木』……

東宮,又稱春宮,青宮。

東方屬木,東時屬春,東宮所居為太子儲本,取如初春朝日,生生不息之意也。

所謂香亭,乃是太子冊封,出閣時,祭告天地,焚香所用之器物。

此人的言行舉止,無不在告訴所有人,他……是衝著太子來的!

在距離太子出閣僅剩一日的情況下,出現了這樣的事端,其政治意味,不得不說濃厚的很。

於謙和俞士悅二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眉頭緊緊擰起,顯然心緒頗不平靜。

「此事,錦衣衛來負責,務必詳查到底!」

恰在此時,天子冷冽的聲音傳來。

底下盧忠亦是麵沉如水,拱手道。

「臣領旨。」

隨後,天子點了點頭,終於將目光轉向了於謙二人,麵色稍霽,問道。

「事情的經過,剛剛舒良都已經說過了,當時,二位先生就在東華門外,想必也看到了部分,對於此事,二位先生有何看法?」

應該說,這件事情雖然給了兩人很大的震驚。

但是,他們畢竟都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尤其是於謙,土木之役這樣的消息,他都能經受的住,別說是這個了。

短短的時間內,他們便已經理清了思緒。

沉吟片刻,俞士悅率先開口,道。

「陛下,此人明顯是衝著太子出閣大典而來,雖然事發突然,但是,鬨得動靜如此之大,消息必然難以隱瞞,臣以為,當務之急,一是要查清幕後黑手是誰,二是要儘快消弭影響,讓後日的出閣大典,能夠如期進行!」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

不過,作為太子府詹事,保證大典的如期進行,本就是俞士悅的職責,倒也無可厚非。

更何況,俞士悅這話說的隱晦,但是,意思卻不難理解,這件事情既然難以掩蓋,那麼,就更不能影響出閣儀典,不然的話,朝野上下的輿論,隻怕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風向。

這顯然不是天子想要的回答,略一沉吟,天子沒有說話,而是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於謙。

相對於俞士悅,這位於少保明顯更加直接,開口第一句,便石破天驚,道。

「陛下,這是有人蓄意陷害!」

這話說出來,殿中一片寂靜。

一旁的俞士悅心中嘆了口氣,一副無奈的樣子。

他這個老朋友的性子啊……真的是秉性剛直,誰也不怕……

「陷害?」

這兩個字聲音落下,上首天子的目光也變得有些灼灼,輕輕的重複了一遍,隻見他老人家緊緊盯著於謙,問道。

「誰,在陷害誰?」

偌大的宮殿當中,這一句問話回蕩不止。

窗外,雨聲不停,雷聲轟隆。

於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俞士悅複雜的眼神當中,拱手開口道。

「陛下!有人在……蓄意陷害陛下!」

得……

此時此刻,俞次輔很想扶額表示無奈,我的於少保誒,這話你是真敢說啊!

怨念的看了一眼於謙,早知道這樣,他今天就不抄近道,從東華門出宮了。

不過,話說回來,那個時間點,要是不走東華門……

呃,還不如走東華門呢!

窗戶紙既然已經挑破了,也就沒什麼可遮遮掩掩的了。

於謙再度拱手,神色冷峻,道。

「方才俞次輔說,此人是衝著太子出閣儀典而來,但是,臣卻以為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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