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章:可惜了……(1 / 2)





大雨滂沱,雷聲陣陣,耀眼的電光閃過天穹,映照出刑台上將軍長刀,寒光懾人。

阿速站在刑台正中,長刀向地,任由暴雨落在身上,一動不動。

他冷漠望著台下身形瘦弱的少年,聲音冰冷。

「回去吧,任禮,不配有人替他收屍!」

任弘的臉色愈發蒼白,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讓他剛剛接好的兩根肋骨劇痛無比,阿速本是沙場戰將,一身殺意撲麵而來,讓任弘的身子都微微有些發顫。

但是,他還是倔強的抬起頭,看著殺神一般的將軍,拱手道。

「請將軍恕罪,祖父雖有大罪,但血脈之親,不可割舍,大丈夫立世間,以孝義存天地。」

「我知祖父罪孽,非一死可以贖之,但是身為任氏子孫,我不可坐視祖父曝屍荒野,望將軍見諒。」

「見諒?」

阿速仰天長笑,淚水混合著雨水滑落臉龐,他猛地提起手中長刀,鋒刃所指,遙遙對準刑台下的任弘。

「赤斤蒙古衛五十二條人命,你任氏一族,讓我如何見諒?」

「我再說一次,任禮,不配有人收斂屍骨,你若執意如此,我手中有長刀一柄,你儘可上來一試!」

殺氣夾雜在雨中,自刀鋒中瀰漫而出,讓任弘感到一陣窒息,他的眸色微微一暗,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但是最後,還是緩緩變得堅定起來。

「將軍,得罪了!」

話音落下,少年步履堅定,踏上了刑台的台階。

不過,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卻沒有直接走到任禮的屍身前,而是一步步的朝著執刀而立的阿速走去。

直到,他來到阿速的麵前,長刀橫亙在二人中間,被沉重的雨滴擊打出清脆的聲響。

阿速的手很穩,即便是在暴雨當中,持刀的手也不曾有絲毫顫抖,少年則完全相反,他的身子不停的發顫,暴露出他內心的恐懼。

每走一步,都喘著粗氣,似乎要耗費極大的氣力。

但是,哪怕恐懼,他還是站到了阿速的麵前,刀尖抵胸,目光朗然。

「祖父罪孽深重,我無顏勸將軍放下怨仇,將軍為復仇而來,理所應當,我為祖父儘孝而至,亦是理所應當。」

「五十二條人命,便用五十二條人命來還!」

「今日任弘死,任氏自有其他子孫再來,直到,將軍肯收刀讓路為止!」

這番話說的平靜,但是,卻透著莫大的勇氣和力量。

阿速皺著眉頭,眼底漫起濃重的殺意,手中刀刃依舊不曾絲毫後退,冷聲道。

「小娃娃,你別以為,這是京城,天子腳下,我便不敢當街殺人!」

「你可知,你祖父為何能安穩活到如今?陛下又為何允我手刃你祖父?」

「這是大明朝廷虧欠關西七衛的!」

「莫說多加一個你,便是加上整個任氏一族,陛下也一樣會放我安然離京!」

聞聽此言,任弘輕輕搖了搖頭。

「朝政之事,小子不懂,但是,將軍放心,任氏一族,絕無要挾將軍與朝廷之意,將軍若不相信的話……」

任弘抬起頭,目光掃過不遠處目光複雜的周瑄,朱儀,張輗等一乾緋袍官員,掃過雨中肅立的官軍將士,也掃過躲在街巷屋簷下議論不止的平民百姓,深吸一口氣,高聲喊道。

「吾祖父任禮,犯下滔天罪孽,擅屠貢使五十二人,一人作孽,一族贖之,今日小子前來,為祖父償還罪孽,與他人無關,請諸位作證!」

聲灌四方,即便是在大雨之下,也清晰的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說罷,任弘後退一步,端端正正的朝著各方拱手為禮,隨後,轉身麵相阿速,自袖中拿出一柄匕首。

鏘的一聲,匕首出鞘,寒光閃動。

任弘眼中閃過一絲厲絕,將雙眼緊閉,匕首高舉向下,狠狠的朝著自己的小腹刺去!

鐺!

金鐵交鳴聲響起。

匕首帶著寒光,在空中旋轉,落在刑台上,砸在雨水中,濺起無數水花,發出沉悶的響聲。

任弘睜開眼睛,雙手止不住的顫抖,一抬頭,卻見到麵前阿速,已然收刀入鞘。

「你贏了,從今天起,任家和關西七衛的仇怨,一筆勾銷!」

一道漠然的聲音飄來,透過雨聲,落在任弘的耳畔。

看著阿速離開的背影,任弘的雙腿一軟,無力的癱坐在刑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走下刑台的阿速並沒有回到棚子裡,而是遙遙朝著中間的刑部侍郎周瑄躬了躬身,隨後直接轉身,消失在了雨幕當中。

與此同時,看過了整個過程的朱儀和張輗,神色卻顯得有些複雜。

片刻後,張輗側了側頭,對著朱儀問道。

「你確定,要保下這個少年?」

以張輗的眼力,他自然能夠看得出來,阿速不可能真的對任弘動手,不管關西七衛的這件桉子,有多少內幕內情,也不管關西七衛的地位多緊要,但是終歸,任家是天子已經下旨處置的人,阿速不傻,所以,他在刑台上說的那些話,其實隻是嚇唬任弘而已。

真的動手,他是絕不會的!

報仇當然重要,但是,重不過關西七衛的命運。

這樁桉子,關西七衛的確受了委屈,但是,自從阿速入朝以來,天子對他禮遇備至,所請無不允準,所待無不甚厚。

這是朝廷在補償和施恩,越是這種時候,阿速其實越需要謹慎,他不能不接,但是又不能全接。

對於任禮,他既不能無仇無怨,又不能有你沒我,這種相互試探的分寸感,並不是那麼容易拿捏的。

所以,阿速不會動手殺任弘,但是,他又需要擺出要殺任弘的態度和氣勢,這番曲折,朝局經驗豐富,且諳熟此桉內部的大臣,並不難推斷出來。

但是,推測隻是推測,就如阿速所說,這樁桉子關西七衛受了莫大的委屈,他就算真動了手,天子也未必會將他怎麼樣。

何況,關西七衛和任禮之間的仇,並不是臆想出來的,而是實實在在存在的,萬一阿速要是冒險動手,那麼,任弘一個書生,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這是在賭命!

不是什麼人,都有這種氣魄的!

更不要提,任弘選擇的方式,是最危險的方式,一旦阿速沒有阻止他,或者稍稍猶豫了片刻,那麼,他必定會殞命當場。

能夠想出這種方法化解仇怨,是有大智,敢拿性命出來冒險,是有大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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