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七章:朱·白蓮花·大預言家·祁鈺(1 / 2)





窗外蟲鳴陣陣,天空壓抑而沉悶。

書房當中,俞士悅望著於謙,神色有些複雜。

應該說,天子對於謙的寵信,並非是毫無來由的。

說句大不敬的話,若他是天子,麵對於謙這等一心赤誠,謀國不謀身之人,隻怕亦不免要親之重之。

所謂君明臣賢,不外如是!

身為研習聖人之道的士大夫,俞士悅的心中,自然也十分羨慕這種君臣關係。

但是,羨慕歸羨慕,他很清楚,自己是做不到的。

何況,在朝多年,俞次輔也不是那種純粹的理想主義者,他更清楚的是,朝廷需要於謙,但是不能有太多的於謙,不然的話,也不是什麼好事。

將心中的那一點羨慕甩出去,俞士悅道。

「不論如何,朝堂之上,如今已然是暗流湧動,這幾日的奏疏雖多,但是內閣這邊,總還是能緩和的下來,但是這麼下去,總不是個辦法。」

「京城如今雖未戒嚴,但是,其實也差不多了,再這麼拖延下去,這些輿論,隻怕會從朝堂蔓延到民間,真到那個時候,天災未來,人禍便至,隻怕對陛下聖譽有損。」

君明臣賢,海清河晏的理想很美好,但是,人不能活在理想當中。

朝局之間的博弈和利益鬥爭,雖然俗套,但是卻客觀存在,不可避免。

「仕朝兄是擔心,有人會攪動民意,藉機攻訐陛下?」

於謙說話倒是一如既往的直接,皺了皺眉,他繼續問道。

「怎麼,內閣當中,是聽到什麼風聲了嗎?」

內閣掌握票擬權,朝堂上下的消息,應當是最靈通的,所以,朝堂上有什麼風吹草動,俞士悅應該是最清楚的。

「目前來看,暫時還沒有發現串聯的跡象,但是,這幾日以來,我的確發現,不少大臣的奏疏當中,言辭隱隱有變得激烈起來的跡象。」

「而且……」

俞士悅略停了停,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道。

「前番任禮之事,有人為了保下任家,不已經用過這種手段了嗎?」

「鼓譟民意,扇動百姓,引動民間輿情醞釀,隨後借為民請命之名,謀一己之私利,這般手段,無非是拿捏了陛下仁慈愛民,看重民情民意。」

「廷益你說得對,陛下一片赤子之心,這固然是好事,但是,我等也需防備,有人借民意裹挾陛下,不是嗎?」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俞士悅這話,其實也就差點名了。

隨著春獵場上,朱儀正式站隊為太上皇發聲,成國公府的『立場』也由暗轉明,被徹底劃到了太上皇一派當中。

此後的種種跡象,包括太上皇一黨為朱儀爭取爵位,朱儀為南宮解圍,再到保下任氏的努力,無不在證明成國公府和太上皇之間的密切關係。

朝廷之上,永遠不可能缺少派係,尤其是在朱儀的立場表示的如此清晰的狀況之下,自然就引動了朝中諸多大臣的不滿。

要知道,如今雖然天家的關係十分尷尬,但是,總體來說,還算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天子主持朝政,太上皇安養南宮,太子正位出閣,各安其位,各守本分,雖然朝堂鬥爭不斷,但是,依然總體平穩。

但是,隨著成國公府徹底擺明了立場,也就意味著,太上皇已經不安於僅僅在南宮當中安養,而是意欲通過一些大臣影響朝政。

這對於很多的大臣來說,是十分排斥的。

當然,太上皇畢竟是太上皇,隻要沒有直接下旨乾預朝政,朝臣也無法強行進行諫止。

事實上,從這一年多下來,太上皇反覆的旁敲側擊和試探來看,他老人家,大概率是不會再用這樣容易引起巨大反彈的辦法了。

如此一來,事情就變得麻煩了。

成國公府乃是勛貴武臣,而且是最頂級的那一批,朱儀如今一方麵和英國公府聯姻,在勛戚當中有著巨大的影響力,另一方麵,又執掌著東宮幼軍,想要在明麵上阻攔他參與政務,基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這樣導致的結果就是,大臣們明知道是太上皇在背後施加影響,但是,有成國公府以及朱儀帶領的一眾勛貴在,就隻能將其當做普通的朝局爭鬥來對待。

就拿上次成國公府復爵來說,很多大臣心裡都明白,各家勛貴不僅僅看的是朱儀的麵子,才肯做出讓步,配合軍屯的整飭,這背後,一定有太上皇的推動以及太上皇一黨的奔走。

但是,即便知道,該做的妥協,還是要做的。

就像俞士悅剛剛所說的,朝局之爭,不是一時意氣,衡量利弊固然俗套的很,但是身在朝中,卻是不可避免的。

而這一次,顯然又是一個挑戰!

從太上皇的角度來說,天子的威信衰減,就意味著他可以施加的影響力更大,既然太上皇已經有了這種念頭,那麼,自然要多加防備。

所以實際上,這才是俞士悅會產生天子有點在瞎折騰的想法,單純從朝局的角度來看,天子穩居九重,以不變應萬變,才是最好的辦法。

當然,於謙說的也對。

因為這麼做,事實上,是在犧牲百姓的生命,來換取自己的利益。

所以註定,天子不會這麼做的。

略停了停,俞士悅繼續道。

「何況,你也看到了,陛下不信鬼神,雖然重視欽天監的預測,但是更多是出於防備所以有此舉動,可底下百姓,終歸不識聖人之理,甚至朝中諸多大臣,依舊篤信天降災罰,乃是天子失德。」

「如若此次真的有地龍翻身,隻怕朝廷之上,亦有人會藉此發揮,這才是老夫真正擔心的……」

俞士悅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愁眉不展。

不過,麵對他的擔心,於謙卻並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搖了搖頭,道。

「仕朝兄這就多慮了,試想一下,難道說,陛下沒有提前準備,等到真的有災禍降臨,你所擔心的,就不會成真嗎?」

「不過是少些串聯的時間罷了,該來的,自然是要來的。」

「陛下聖明燭照,雖然心懷萬民,但是更能洞悉朝局,隻不過,陛下率先將保護百姓放在首位而已,可這絕不代表,你我能夠想到的,陛下會想不到。」

說著話,於謙的眼中閃過一抹厲色,道。

「這些人當真以為,陛下隻有菩薩心腸,沒有雷霆手段嗎?」

俞士悅一愣,片刻之後,遲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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