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未喝過如此烈的酒，酒下肚沒多久，醉意就已微微上湧，他沉默地再次倒滿半杯，拿著酒杯坐回了床邊。

他在探尋自己繼承了那個男人的幾分，可惜的是，除了上的遭遇，他和那個男人的重合度得可憐。

那個傢夥靠著一口皮子就將媽媽輕易拿下，而言辭從不是他的特長，他也不沾煙酒，半杯威士忌就讓他醺醺然了

說不清是醉意上湧，還是屬於男人的氣息濃烈到讓他安心的地步，他坐在床邊，看著屋子裏發獃。

他著牆壁上某個男人拍的心子的照片，腦海中浮現的，卻是那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夏彌的孩。

照片牆上千姿百態的媽媽的臉忽然變了夏彌。

他的腦海中宛如幻燈片般不斷變換著那悉的影——

水族館趴在玻璃上看著海在麵前緩緩遊過的背影……

放映廳孩安靜坐在男孩邊，影流轉明滅在專註的小臉上……

巨大香樟樹下無聊踢著石子等候某人赴約的白孩……

綠荷飄飄的古典清純風笑著站在小道的儘頭衝他招手……

踩著茸茸的拖鞋從樓梯上飛撲進男孩懷抱咯咯笑著宛如天使的影……

……

他見過了那個孩的千姿百態，不知覺中將這些畫麵一一封存在自己的記憶深。

「腦科學導論」的教員富山雅史說，人的記憶很靠不住，就像一塊容易被消磁的破碟。過去的事就像是畫在沙地上的畫，時間流逝，沙被風吹走，記憶模糊，最後化茫茫的一片，再也無法分辨。

可關於那個孩的一切，他都記得那麼清楚，清楚到彷彿就發生在昨天。

隻因為某個楚子航的男孩真的上了做夏彌的孩。

那個孩擅自地闖進了他的世界，在他的世界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的喜怒哀樂，上那種鮮活的張力，偶爾出的蠻不講理……無一不在他的人生中留下了永世難忘的烙印。

就像他早已習慣了圖書館對麵坐著一個孩，當他埋首查閱資料的時候，孩就會撐著麵頰，或是側頭眺窗外湛藍深邃的天空，或是悄悄打量對麵的男孩……

楚子航深深吸氣，他踉蹌起，重新站在照片牆前，看著那些無時無刻不在述說著意的照片。

在這個傍晚，他找到了男人留在世上的其他痕跡，順帶想明白了一些事。

爸爸選擇的是一條錯誤的道路。

即使是在錯誤的時間裏，遇上了錯誤的人，可誰又能說這份是假的？它同樣真摯而熾烈，絕不會輸給任何人的！

他還想明白了那個孩會什麼會突然從自己邊離開。

原來一直在恐懼，就像那個男人一樣擔驚怕著，最後從人邊落荒而逃。

恐懼著他們之間看似手可及，卻又橫著兩座世界的距離，所以在最後一刻將選擇權毫無保留地給了喜歡的那個男孩。

那一刻的也在期待著，期待著喜歡的男孩能夠毫無畏懼地將輕輕攬懷中……

可是他讓失了。

最後的最後，楚子航拎著那瓶開了封的威士忌，疲憊又輕鬆地從地下室離開。

門外的芬格爾不知去了哪裏，諾恩斯也不見了。

他獨自一人來到了大樓外。

伴隨著黃昏最後一聲鳥鳴，黑夜終於降臨。

楚子航站在昏黃的路燈下，夜如幕布將這座城市覆蓋。

他看著靜謐的夜幕，心中想著，如果以後每天清晨再也不會有個孩笑靨如花地飛撲進他的懷裏，每次去圖書館再也看不到那個「巧遇」地喜歡坐在窗邊的孩，也自然再也不會有人專門為他熬製桂花銀耳羹……

這樣的世界得多麼寂寞啊。

那個孩擅自闖進了塵封自我的男孩的世界，卻又一聲不吭地轉離去，而見了的鼴鼠，還怎能繼續忍沒有的世界？

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要去找你的孩了嗎？拿上這個，它會幫你找到你的孩。」

師弟的聲音很是恰當好地響起。

楚子航接住被師弟丟過來的手機。

這不是自己的手機嗎？

「你落在尼伯龍了，我幫你拿了回來。有人曾經拿你的手機給移公司訂了一個搜索地理位置的服務，但不知道，這項服務可以是雙向的。」

路明非蹲在師兄的邊，笑瞇著眼。

「人這種生啊，如果喜歡你，你說謊都信，更何況你本不需要說謊。師兄，這世上最幸福的事，莫過於你喜歡的孩也同樣喜歡你。」

「所以去把帶回來吧，我們都支持你！」

楚子航沉默了很久，搖搖頭，無聲地笑了。

他聽說過那個移公司的服務，別人可以看到你的手機是從哪個信號站接信號的。訂那個服務的通常都是家庭主婦……用於監視老公。

他握了手機，仰頭看著寥廓的夜。

無論是在等待黎明，黑夜總是先行一步，但黎明隨後就到。

曾經有個傻乎乎的孩說無論多次都會讓他贏。

這一次，他想讓那個孩贏。

而在之前，他需要做些準備，就像每次演講前必然會在腦海中無數次預演。

他又大飲了一口濃烈的酒，然後將酒瓶遞給師弟。

路明非看著遞來的威士忌有些發愣，不可避免地回憶起某些糟糕的記憶，著頭皮接過酒瓶，和師兄一樣對瓶吹了一口，然後遞還回去。

「喝了我的酒，就借我點錢。」楚子航平靜說道。

路明非愣住了，他了眼睛，確定站在自己邊的是楚子航而不是芬格爾。

「我這兩年執行任務有點積蓄，但是距離買一棟房子還遠遠不夠，所以想和你提前預支一部分未來的工資。」楚子航依舊是平淡的口吻。

「未來的工資？」路明非茫然道。

「不出意外的話，我以後應該都得跟你乾了，當老板的不用付員工工資嗎？」

「……借多，多的話我也得和人借了。」路明非撓了撓頭。

「這座城市的房價不高，我問過了，加上事後裝修，還需要四百萬，時間不多，我請了執行部的英幫忙，所以要再加五十萬。」

「……能分期嗎？」

楚子航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當我沒說，行吧，師弟我賣支持你！」路明非一臉慨然就義的準備。

「明天記得打我卡上，這瓶酒送你了。」楚子航放下酒瓶，醉意上湧，腳步微地獨自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路明非仍舊蹲在路邊，他盯著邊那瓶威士忌發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