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 人造地獄(1 / 2)

塞壬之刃 吃書妖 2379 字 10個月前




聽完我的推理,白駒向我投來了無比意外的目光,他好像完全沒有預料到我能夠分析到這一層。

然後他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一言不發地凝視著我。

我等待著他的答複,同時審視著自己躁動不安的內心。

“它”或許還有著複活的可能。

當我意識到這個可能性的時候,我感受到了強烈而又混沌的恐懼。並不是對於可能會複活的異界鬼魂,而是針對自己。

誠然,“它”如果複活,就會脫離停止狀態,再度進入以人類為食物的循環。而一旦這個循環得不到滿足,“它”就會開始向周圍散播宛如地獄般的汙染事件。估計“它”在海洋上饑餓漂泊的時候就已經大規模地散播過那詭異至極的汙染了吧,隻是海洋足夠遼闊深邃,並且“它”即使饑餓也仍然受到肉體製約,這才沒有出現足以震驚世界的巨大災害——又或許是已經出現過了,而且不止一次,隻是被誤會成了另外的災害,那樣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與其如此,倒不如讓“它”安安分分地繼續扮演死物,最起碼“它”在模仿死物的時候是不需要進食,也沒有饑餓那種概念的。

然而,我的心裏始終都有著衝動,想要把“它”複活過來,想要回到過去那些糜爛而又瘋狂的日子裏,想要重新墮落,回歸成為不去思考任何事物,隻是一味地為“它”狩獵人類,沉浸在“它”擬態的魔性肉體裏麵的自己。我心中的“魔人”至今仍然在發出如此渴望的聲音。

那是絕對不可以允許的。

絕對,不可以。

換成是過去的我,即使是被釋放之後一段時間的那個我,也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複活“它”。哪怕那種選擇等同於再度拋棄自己的良心以及身而為人的尊嚴,我也肯定會不假思索地去做。

而現在的我卻在這個問題上陷入了猶豫和恐懼,甚至是有了阻止自己的想法,這本身或許就說明了我已經與過去的我之間存在著決定性的區別。

白駒打破了沉默。

“我確實有著複活它的辦法。”他似乎終於有了與我正式對話的興趣,對我說起話來,“嚴格地說,那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複活,也似乎不是我自己研究出來的辦法。你的很多線索都是從傳教士的記憶裏麵得到的吧,我其實沒有對傳教士撒謊,以這個世界的技術確實是無法修複它的身體。隻是換句話說,如果掌握的是不屬於這個宇宙的技術,那就另當別論了。”

“你對‘它’占卜得到的內容裏也包括了如何修複那具身體的技術?”我問。

“怎麽會,哪裏有那麽巧合的事情。那是我在以生物科學家的立場對那具怪物的屍體進行研究的過程中,自己研究摸索出來的複活之法……至少有段時間我以為是這樣的。”他露出了古怪而又複雜的臉色,“實際上我一開始完全沒有想過要去複活那具屍體。即使那時候的我再怎麽對怪物的屍體充滿研究興趣,我也不會覺得自己的研究工作有必要先從將其複活起步。隻是當我回過神來之後,我的研究思路不知何時起已經轉向了如何複活它這一點上。我仔仔細細地回顧過自己的研究筆記以及其他記錄,其中有著太多連我自己都說明不清楚成因的靈感和莫名其妙的數學計算。最後,我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地‘發明’出了足以把它複活的神秘儀式……”

“但就像是我前麵說的那樣,那不是真正的複活,隻不過是將其肉體恢複至看上去毫發無損的狀態而已。殯儀館裏麵不是也有著入殮師這個職業嗎?視死亡原因而定,有些死者的遺體可能被損毀到了光是讓人看一眼就會惡心到嘔吐不止的地步,但是專業的入殮師就是可以將其修理完整,再為其覆上栩栩如生的妝容,使其能夠以體麵的形態舉辦葬禮。我對那具怪物的屍體做的事情本質上也和入殮師的工作差不多。”他接著說,“當然,說來容易,那絕對不是如此簡單的事情。畢竟修補的目的不是為了讓它看上去變得完整,而是為了能夠欺騙它,讓它誤以為自己又應該活過來了。而現在看來,要不是重新騙住了它,恐怕即使將其凍結保存起來,也無法阻止它的解放吧。”

換而言之,他使用的與其說是複活之法,倒不如說更加像是讓屍體重新活動起來的死靈術。

在那瘋狂的五年間,我一直都與那樣的“它”相伴。

事到如今,這種程度的事情已經不會再令我動搖了。“它”是鬼魂也好、死物也罷,都不足以改變我對於“它”的看法。而聽到最後,我不由得問:“無法阻止解放?什麽意思?”

“你不會以為它有可能一直安安分分地模仿屍體吧?我重申一遍,一旦讓它再度意識到自己是鬼魂,是為世界帶來地獄的死亡之化身,它就真的會重新變回去。”白駒說,“要知道它原本就是死物,如今再讓它去模仿屍體,勢必會讓它逐漸地意識到自己的本來麵目。根據我無數遍的研究和計算,以及作為大術士的預感,短則兩年,長則四年,它就會以自己真正的形態訪問我們的星球。”

他停頓了下,又說,“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是希望它能夠稍微安靜一些。隻要再有一到兩年的時間,我也差不多可以完成自己的研究了。到時候再將其‘重新啟動’也不遲。”

“伱到底想要利用‘它’做什麽事情?”我追問。

“你的問題太多了,我似乎沒有必要與你說那麽多吧。”他說著說著,又露出了思索之色,“不過……也好,雖然難以指望,但要是你在聽完之後也讚同我,並且願意在之後的實驗裏自願配合我,也可以節省我不少功夫。”

他似乎覺得我有可能會支持他的計劃。

究竟是什麽樣的計劃,才會讓他產生那樣的想法?

“你總不會是真的想要什麽永生吧。”我說。

“永生……真是個好用的口號啊。”他似乎是真的不再介意和我多說些話,邊說邊露出了諷刺的笑容,“你不覺得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很有問題嗎?”

聞言,我聯想到了在傳教士的記憶裏出現過的“新世界計劃”這個名詞。

“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無法接觸到隱秘世界,而剩下來的極少數人即使走運或者倒黴地接觸到了,也很有可能會由於缺乏高級覺察力而無法記住自己的經曆,很快就會在命運的推動之下回歸世俗社會。如果把這個世界分成兩半,一半是我們的世界,另一半是常識的世界,那麽世俗的群眾——包括原本的你,這輩子就注定隻能生活在一半的世界裏,而隻有我們才有權力接觸到全部的世界……”他緩緩地訴說了自己的觀點,“你不認為這是一種巨大的荒謬嗎?”

我不置可否地回應,“或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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