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魔女(1 / 2)

塞壬之刃 吃書妖 2743 字 2023-04-11




迷霧散去之後,精神失常的女孩回歸到了看似正常的世界裏。

然而呈現在她麵前的一切是那麽的光怪陸離。她發現迷霧散去之後的小鎮並未呈現出荒涼廢墟的形貌,而是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小鎮毫無毀壞的跡象,人們麵色如常地行走在街道上。就好像迷霧在離去之際將自己所帶來的那些恐怖的時光也都帶走了。

隻是迷霧帶走的時光好像太多了些。

眼前這個小鎮的形貌與她記憶中的小鎮有著諸多出入,路邊甚至還有書報亭,這種東西明明很久以前就拆掉了。報刊上的日期也與她的記憶對不上,就好像她回到了十年前的小鎮一樣。好在小鎮的道路基本規劃還是大同小異,她很快就摸索著找到了自己的家,並且忐忑不安地把門敲響。

當她看到父母打開門的那一刻,她喜極而泣,在地獄裏趨近於崩潰的心靈似乎也有了好轉的跡象。但緊接著,她又被打入了地獄。

隻見有個她既陌生又熟悉的小女孩從房間深處走了出來,小心翼翼地詢問道:“爸爸,媽媽,她是誰?”

而她的父母也完全認不出來眼前這個滿臉傷疤,渾身上下隻披著一張床單的,像乞丐一樣的女孩是何許人也,以為是遇到了瘋子,便毫不留情地將她轟了出去。

女孩的精神終於徹底崩潰了。

她真的瘋了,或者在她看來,瘋了是這個世界才對。

突如其來的迷霧和怪獸、崩潰的秩序和蹂躪自己的暴徒、光怪陸離的小鎮和認不出自己的父母、占據自己原本位置的小女孩……清醒的世界裏哪裏會有這些東西,一定是世界本身發狂了。

她瘋狂而又絕望地逃跑著,從父母的眼前逃跑,從奇怪的小鎮裏逃跑,甚至想要從這個世界逃跑……但無論逃到哪裏,她都逃不出這個像噩夢一樣的世界。

噩夢……沒錯,這一切都肯定是噩夢。而從古至今,要從噩夢裏蘇醒過來,都有一個屢試不爽的方法。

她回到了小鎮裏,上到某處天台,一躍而下。

但她沒有死成,有人在地上接住了她。按理說哪怕她再怎麽輕盈也好歹是個人,從足以摔死自己的高度墜落,接住她的人哪怕再怎麽強壯,肯定也是非死即傷。

而當她睜開雙眼之後卻發現,接住自己的人非但不是強壯的男子,還是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不僅如此,這個老婦人居然毫發無損,好像自己接住的不是人體,而是一團蓬鬆的棉花。

“你似乎和我一樣,身體裏混有惡魔的血。”老婦人有著一雙鮮紅色的眼睛,她細致入微地觀察著懷裏的女孩,“這是魅魔的血脈嗎?那麽,就由我來讓你覺醒吧。”

我緩緩地翻閱著記憶書本。

這冊記錄著魅魔記憶的書本裏描述了一段匪夷所思的過往。

不止是描述的事情本身匪夷所思而已,文字記錄本身也顛三倒四,混亂至極。我翻來覆去地閱讀過好幾遍,總算是在心裏捋順了來龍去脈,整理出了之前那些內容。也不知道裏麵是否摻雜了因我主觀理解而產生的謬誤。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塞壬在提取魅魔記憶的過程中出了差池,詢問過後才曉得並非如此。文字記錄之所以那麽混亂,是因為魅魔的記憶本身就很混亂。

“這段記憶對她來說是相當沉重的心理創傷,她自己都無法好好地回憶起來這段過去。”塞壬說,“就好像人在體驗了非常殘酷的經曆之後,意識會為了自我保護而塵封回憶一樣,她也將這些絕望的記憶沉入了無意識的領域,偶爾才會有些碎片上浮。”

就如她所說,之後的文字記錄就通順了很多。

女孩在神秘老婦人的幫助之下完全覺醒魅魔之血,成為了魅魔。不止是修複了麵孔和身體的傷疤,也建立起了全新的尊嚴和自信。

而過去那個悲慘女孩的精神似乎早已從被父母轟出家門的那一刻起就徹底崩潰了,精神的殘骸連同絕望的記憶一起被魅魔塵封在了無意識的領域。但毫無疑問的是,魅魔就是那個女孩。過去因自身的非凡魅力而受難、被糜爛至極的暴力壓迫和蹂躪的慘痛回憶,仍然以某種形式作用於她的心智之上。因此她才會厭惡自身的魅惑之力,而追求著純粹的暴力。為此,哪怕是殘忍地殺害和獻祭再多的無辜之人也在所不惜。

看著她還是女孩時的回憶,我順理成章地聯想到了自己在迷霧裏救下的那個女孩。實在是過於巧合了,無論是被救下的經曆,還是隨後獨自逃跑的經曆,魅魔都與那個女孩幾乎完全一致。難道說那個女孩就是當年的魅魔?

她在逃跑之後因迷失於異空間,而陷入了時間旅行現象?還是說,僅僅是魅魔過去的經曆結合了迷霧的力量,以某種匪夷所思的形式在不同之人的身上再現了?

如果是前者,豈不是說把她的人生推入地獄的,就是她自己的手?縱使後來的她作惡多端,我也無法就此事說她活該,起碼過去的她是無辜的。我從中感受到了因果關係的強烈扭曲。

在異空間裏麵完全迷失的人確實有可能會在回歸現實世界的時候,意外地進入錯誤的時間裏,例如什麽七月五十日、晚上三十點……要說會因此而回歸到過去的時間裏,倒也不是說不過去。

但就算是在隱秘世界,時間旅行也是難得一見的現象。連青鳥以前也說過,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術士能夠以法術或者超能力的形式複刻這種現象。如今想來,青鳥當時倒是跟我耍了個心眼,她隻說了不存在那種法術和超能力,卻沒有說不存在那樣的現象。之所以那麽說,大概是為了把預知夢的概念放入我的腦中,好讓我每當懷疑自己身處於夢裏的時候都轉入預知夢的邏輯裏吧。我當時也真是被她繞進去了。

言歸正傳,假設魅魔真的就是那個女孩,我也不會後悔殺死她。過去的她確實遭受過很多很多的痛苦,但那絕不能成為後來的她將痛苦和死亡不由分說地強加給那麽多無關之人的理由。

隻不過,看到可恨之人的可憐一麵,確實有著說不出來的複雜心情。就好像在觀看虛構故事的時候,發現某個反派角色其實有著令人同情的過去一樣,突然就難以用純粹的敵視之心去看待對方了。雖然自己哪怕提前知道了,也不可能動搖殺死她的決心,但是心情肯定會變得非常糾葛。

或許我應該慶幸,自己在知道她就是那個女孩之前就已經殺了她。

記憶的書本終於翻閱到了最後一頁,文字以旁觀者式的口吻書寫道:手持重斧的魔人再度現身,魅魔短暫的美夢戛然而止,而女孩漫長的噩夢則終於結束了。

——

回歸柳城安全局之後,我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扼要地匯報給了列缺,而喬安作為當事人也被喊去做記錄了。

喬安如今對我的態度變得坦率了很多。之前他在我的麵前是不會笑的,臉色也時常糾結難受,而自從劍齒那件事告一段落,他似乎想通了什麽,會很自然地看著我笑起來。但看到他流露出笑容,我就忍不住想起中間人記憶裏朋友的兒子。說真的別這麽笑了,有點嚇人。

匯報完畢當然還不算是結束。白日鎮迷霧事件對於全國安全局來說不是大事,對於柳城安全局來說卻不算是小事。我之後還有很多書麵報告要寫,非常頭痛。

但最令我頭痛的還是如何麵對青鳥。

她往我手機裏轟炸了不知道多少條未接電話和短信,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對她解釋遺書的事情,隻是發了條報平安的消息。而從列缺的辦公室裏走出來之後,我迎麵撞見了她。她一看到我就大大地鬆了口氣,又對著我板起臉來。我絞儘腦汁地對她解釋了緣由,她聽了半天,臉色還是陰沉得像是要滴水。

天黑後,她強拉著我到了她家裏,氛圍還是非常僵硬。我找話說給她做晚飯,她卻拒絕了,寧可自己下廚。以前我到她家裏過夜,當夜的晚飯和次日的早飯都是我做,像這樣坐在客廳沙發上聽著廚房裏菜刀剁案板的聲音還是第一次,總覺得有一股殺氣。當她走出廚房的時候,拿出來了兩份飯菜,其中一份端到了我的麵前。

她的廚藝隻能說是低空掠過及格線,好在做的都是簡單的家常菜,倒不至於弄砸。不過,一看到那份飯菜,我就覺察出裏麵肯定放了什麽。

我甚至浮現出了會不會是青鳥終於無法忍受與我之間的關係,要索性在此把我毒殺的念頭。雖然這僅僅是我異想天開的想象,但是,如果連她也認為我該死,那麽把性命交給她也無妨。懷著如此這般的念頭,我慢慢地吃完了這頓飯菜。她深深地凝視著我,然後將我拉到了房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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