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寨子裏所有的人一起把送我到穀口。
行囊裏是些乾糧,還有不太多的錢。那一頭小毛驢馱起了我的行李。
比起我來的時侯,這一次遠行顯得更加寒酸。
胡醫士沒有來送我。
他不知道我要去找誰。
但是,他不希望我去找任何人,他和他娘一樣,希望我一直留在這裏,留在他們身邊,哪怕我永遠那般地與他格格不入。但是,隻要看到我,隻要可以照顧到我就是好的。
我讓小鬼好好照顧他,不要再把他變成別人了,最好讓他努力地找回自己。
小鬼說,他已經找不回自己了,因為我已經在他的心裏,他的心已經因為我而改變,他的人隻是隨著他的心一起改變罷了。
正如遠方的那個人一樣,他已經住進我的心裏,我也一樣地變不回最初自己。
前途迷茫,卻必須要去,因為我的人在這裏,而我的心卻在他那裏。
我曾經想過幾千次幾萬次我們重逢的情景。
我幻想著,如果有一天,我們在某個地方相遇,我會說出什麽樣的話,我會穿著什麽樣的衣服,我會以什麽樣的姿態來麵對他,而他會有什麽樣的態度來回應我。
這麽多年了,那些情景在我心裏演習了上千遍上萬遍。
再次相逢的那一刻會是什麽樣子?
先是意外的驚愕,之後是喜極而泣,再然後相擁大哭,彼此抱怨對方為什麽不來找自己,而讓這一次相聚拖得這麽晚?
又或者,我們早已成為陌路,隻淡淡地對望一眼,便知一切都已不在?於是互道珍重?象一對老朋友一樣,握手,再見,後會無期……
可是我怎麽都想不到,現實會是這個樣子。
我騎著一頭老驢,衣服襤褸,風塵赴赴地出現在高陵一處偏僻的小山村內。
而我朝思暮想的那個人,此時就在我麵前的一個小小的院落裏,靜靜地站著,低著頭專心地喂他腳下那幾隻雞。
他還是老樣子。模樣一點都沒有變,隻是那一身粗布衣服與他那清秀的模樣絲毫不相襯。那是一件已經洗得發毛的米白色粗布衣,手肘上有一大塊刺眼的補丁,也不知道是從哪裏找來了一塊深色的布隨隨便便地一補,針腳歪歪扭扭皺皺巴巴,而膝蓋上的那一塊補丁更大,也和衣服一樣,洗得發毛了,右上角的一塊已經掉了下來,露出下麵的布料。腳上是一雙黑色的舊布鞋,也已經洗得發白了。
這就是我的小四,他在這裏。
我看著他,眼底浮出了淚卻映出了笑。
他沒變,隻是……瘦了一點。
他抬頭看到我過來,停下正在喂雞的手,淡淡地說了一句“你來了。”不等我回答,他便慢慢地走過來,牽了我的毛驢向院子裏走去。
這是一處乾淨的小院落,兩間低矮的草屋,一小間柴房,中間還有一小片綠油油的菜地,幾隻雞正在院子中間的空地上唧唧咕咕地搶吃米粒。
而柴房的地上,小小的碳爐上那一隻小土甕裏,粟米的香味正熱氣騰騰地飄出來。
這就是小四的家嗎?他現在就住在這裏嗎?
是他一個人?還是……?
我心下狐疑,偷眼四處打量,旁邊的繩子上晾著一件深色的舊衣服,仔細地看了看,是一件男裝,低牆上是一雙舊草鞋,好象也是男人的。
“你餓了嗎?”小四突然說。
“嗯,不餓。”趕快把眼神收回來,衝著他一笑“我中午吃得好飽。”
“現在已經快到晚上了。”他看了我一眼,低頭進了廚房。
“哦,我帶的有乾糧,我拿給你啊。”我跑到驢子旁邊,把裏麵的幾條肉乾和幾個大餅取下來,也跟著他進了廚房“我從山裏帶的肉乾,很好吃的,你嚐嚐。”
我捧著肉乾向菜案那裏走去。
菜案上是一塊裂了一個大口子的砧板,而那把菜刀也鏽得幾乎不成樣子,連刀柄都是歪的。
我把砧板拿出來,用缸裏的水洗乾淨。又取出軒轅鐵來用力衝了衝。
可憐我這把寶刀,今天竟然要用來切鹹肉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