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寺像往常一樣背著個書包走出家門。

去學校的路上得經過一道不算長的小巷子，一直向前走，再向左轉繼續穿過兩棟樓房的空隙再過個馬路就能到達學校的大門。

最近高一剛開學一個月，這條巷子也變得悶熱了起來，有些讓人喘不過來氣，更讓人有種躁動不安的感覺。

餘寺捏了捏黑色書包的背帶，穿著一件白襯衫，低著頭快速穿過那條陰暗、牆角布滿苔蘚的路。

而就在此時，他身旁擦過一層白氣，餘寺沒太注意那股白色的煙霧，卻聞到了一股有些重的煙味和擦身而過的幾個少年。

他早已習慣了，這條巷子沒什麼成年人會經過，於是經常會有幾個中學生蹲在這裡抽煙打遊戲，甚至圍在一起約架。

一陣微風帶過，傳來一股薰衣草的香味，那味道與手指間夾著的煙味截然不同。

那是來自於兩個相反的世界的味道。

“彥哥？彥哥你在聽嗎？”身旁的男孩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那男孩抖了抖煙頭，把視線從走過去的背影移向身邊的人。

“怎麼了？”男孩低垂著雙眼，淡淡地遞給身旁找他講話的人一個眼神。

“彥哥，今天翹課去網吧怎麼樣？”

“彥哥”想了想，用煙頭與牆壁扭轉摩擦，熄了煙後隨意地丟在地上，單肩背起書包擺了擺手，“不要，今天有月考。”

“什、什麼？彥哥居然會去考試？”

“那是當然的吧？你跟梅殘彥才認識天？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跟他多熟呢……”

身後的兩個人吵吵嚷嚷地追了上去，梅殘彥並未將注意力分給身旁的那兩個人而是緊盯著前方不遠處身著白襯衫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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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寺這個人特彆馬虎，馬虎到考試忘帶橡皮。

是的，他忘記帶橡皮了，但這並沒什麼影響，大不了塗答題卡時仔細一點，避免塗錯。

當然，就算塗錯了也不要緊，他可以問彆人借，這隻是月考，考官沒那麼嚴，考生之間借個東西大概是可以的……

餘寺百無聊賴，拿著鉛筆的筆頭點了點自己的下巴，他平時話不多，在班上也沒什麼朋友，一時不知該問誰借橡皮比較好。

他抬起頭看了眼時間，就在此時，他在餘光裡注意到了一個男孩，年紀不大，正坐在窗戶邊吹風，被風吹起的窗簾輕輕拂過那男孩的臉龐。餘寺猛地朝自己右邊轉過頭去看他，男孩並沒有出現，映入眼簾的，則是一個眉眼彎彎，正撐著腦袋看自己的同齡人。

鬼使神差的，餘寺朝他伸了伸手，用口型說：借一下橡皮。

沒過兩秒，自己的手心就放上了一塊白色橡皮，涼涼的觸感的另一端則是肌膚相觸時留下的癢痕。

餘寺把塗錯了的那一題擦乾淨，發現橡皮的一麵用鉛筆寫著一個大字：梅。

考試結束後，餘寺剛想朝那位梅同學道謝，誰料一轉頭那人就不見了。

總之，先回家吧。

餘寺收拾好書包，忽然想起要去學校後門那邊的小賣部買點東西，於是一路小跑，走到後門處。

“梅殘彥，你怎麼在這兒？”

聽到彆人的談話聲，餘寺付錢的手頓了一頓，打算不緊不慢地沿原路返回。

“怎麼？我不能來？”那個叫做梅殘彥的男生說。

“哈哈，你搞清楚自己的定位好不好？難不成想當個好學生，你配嗎你。”餘寺看見說話的男生用煙頭燙梅殘彥的脖頸，他停下了腳步，在他們注意不到的地方觀察著這一切。

“唉喲，燙燙燙……嘶，你以為我想來？要不是交了學費誰來啊，跟你們出去泡泡妞多好。”梅殘彥帶著笑意說道。

“嘖。”嘴裡叼了根煙的大哥大一般的人攬過梅殘彥的肩膀，“時候快到了，彥哥，咱們說好的，這局你要是贏了，我以後就不……”

餘寺並沒有聽清他們的對話，他蹲在牆角，時不時從護欄旁邊朝外瞄幾眼，隻見兩輛摩托車在門口停下，兩輛車上的人分彆摘下自己的頭盔，掏上棒球棒下了車。

梅殘彥露出兩顆虎牙笑了出來，他擼起校服袖子，用沮喪的聲音說：“張俊，你這就不對了吧？”

那位大哥大張俊壞笑一聲，“我又沒跟你說過不能帶武器的。”

餘寺一愣，心說這倆人難不成要打架？看局勢不對，他站起了身，就在這時，摩托哥已經掄起棒球棒朝梅殘彥身上砸，所幸梅殘彥往後一躲，那兩位撈了個空。

梅殘彥兩手背在身後，身穿著黑色襯衫，他往後輕輕一跳，許久未修理的頭發被風帶過，那犀利的雙眼閃了一閃，隔著十幾米遠的距離看向了鐵門內的那個被光照耀著的人。

好想把他揉爛。

這是梅殘彥在小巷子裡看見他時下意識產生的想法。

梅殘彥回過神，正打算反擊時，背後冷不丁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都彆打了，再打扣處分。”

此話一出，在場的大哥大、大哥大的一個小跟班、兩個拿著棒球棒的人雙手停在空中，以及那位懶散地抬起右手準備揮拳的人都愣了一愣。

直到餘寺抬起右手的中指和無名指抬了抬眼鏡的鼻梁，陽光照射在他的眼鏡上，發出陣陣智慧又耀眼的光亮，他神情嚴肅地不知從哪掏出一個本子。

“張俊？我們這一屆共有四個張俊，分彆是103班、109班、112班、114班，請問，你是哪個班的張俊？”餘寺拿著黑色中性筆在那本子上畫畫寫寫，又說道：“身高目測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間，體重大概一百五十斤往上，寸頭，戴著耳環。”

張俊怒道：“你他娘的在說什麼呢？！”

餘寺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個對講機，他走到那兩個騎摩托的小夥子身旁，“請放下武器。”

“嘖，你他媽的是誰啊！”其中一個怒吼道。

“我再說一遍，放下。學校校規第三次修訂第一條第三小點明確規定同學之間不可以打架。”餘寺垂眸看著眼前的那個人。

“我就打！你家住海邊麼？管這麼寬信不信我連你也打了？”那人威脅道。

餘寺毫不畏懼，他小聲地說：“五。”

“你說什麼？哈哈哈，還嗚上了，知道求饒了？”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