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傲暴君x颯爽甜妹(1 / 2)
大將軍裴琨被殺的消息在三天後傳來坤寧宮時,裴岫平靜地喝下了最後一杯酒。
那是一杯毒酒。
這是裴岫在交出後印,支持裴琨謀反時就準備好的,在這一個多月裡裴岫無一日安眠,時時刻刻都準備著將酒喝下赴死,眼下裴琨被殺,功虧一簣,裴岫心裡比起失望和恐懼,更多的還是果然如此的悵然。
周圍的宮人們匍匐在地上,看著她喝下毒酒,為她也為自己未來必死的命運,哭成一片,嗚咽聲充溢著奢華卻空寂的坤寧宮。
裴岫被已定的敗局抽乾了所有力氣,她撐著手,拒絕了侍女的攙扶,艱難地支起了僵硬的雙腿,從矮桌邊站了起來。
她說:“本宮要見陛下。”
眾人流著淚,疑惑地望著她。
裴岫便又說了一遍:“本宮要見陛下。”
她穿著華美的衣袍,語氣平淡,神情倨傲,命令不容置疑。
她是當今聖上的結發妻子,更是燕國的開國皇後,這燕國一半的天下都是她打下來的,權傾朝野,與皇帝並駕齊驅,同坐朝堂,無人不懼,即便慘敗至此,威壓依舊。
話不過說了兩遍,便有宮人惶惶不安地應“是”,而後連滾帶爬地往外跑,然後被早就圍困的宮殿的禁軍用鋒利冰冷的刀刃擋住了,宮人被刀刃逼退,一屁股狼狽地坐在了地上,正好撞開了掩上的宮門,裴岫挺拔秀麗的身影便從這扇打開的房門中展露出來。
她穿著玄色的宮裝,肅穆卻明麗,光彩照人。
她鳳眸一抬,睥睨眾人,盛氣淩人。
盧煥當年在鄴城第一次見她時,她也是如此,這麼多年了,除了雲鬢間摻雜著些許白發,沒有任何變化。
怎麼會有人一點不變呢?
盧煥站在禁軍身後,抬起手,擺了擺,驅退了眾人,踏上石階,漫步走上了他許多年沒再來過的坤寧宮。
很奇怪,他明明這麼多年沒再來過,可坤寧宮的一磚一瓦他都了如指掌,閉著眼好像都能輕易描繪出坤寧宮中的一切。
是了,因為承自魏國的所有宮殿裡唯有坤寧宮他花了大量的精力重建。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或許是為了討好權勢滔天的裴家,或許是踐行曾經“金屋藏嬌”的諾言,或許隻是單純搏裴岫一笑。
或許都有。
說不清楚。
盧煥撥開這些雜念,來到了裴岫麵前。
他站在她幾步外,驅散了宮人,隻留下了幾人,坐在了矮桌邊,隨手撚起桌上的酒杯把玩,從上到下又打量了落敗卻依然驕傲的裴岫一眼,問:“事到如今,你還要跟朕說些什麼呢?”
他想了想,有些譏誚地反問道:“難不成朕的梓潼終於可以低下高貴的頭顱,想要求一求朕了?”
裴岫臉上浮光掠影一般閃過深深的嫌惡和憎恨,但這些很快消失,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倨傲、冷淡,她不想再跟盧煥這種薄情寡義的小人牽扯太多了。
今日之事,他們裴家不過是被逼入局中,不得已而為之,而盧煥就是布局者,籌謀恐怕長達十年了吧。
十年。
十年前,她剛剛為這個男人誕下麟兒,她的家族剛剛立下汗馬功勞,為他開創了新的帝國。
所謂的愛情、所謂的恩義,在她將盧煥推上這個至高無上的位置那一刻起就全都化作了烏有。
她不知道到底是滔天的權勢可怕,還是盧煥可怕,這麼輕易就被徹底改變,亦或者,為了權勢可以隱忍本性這麼多年。
她覺得他可怕又覺得他惡心,但為了之後要說的事,她也學著隱忍,端出一副心悅誠服的樣子,將他高高捧起,喊他“陛下”。
盧煥見她低下了高傲的頭,彎下挺直的脊梁,跪下來,匍匐在地,像後宮那群依仗著他生存的女人一樣,朝他恭敬行禮,盧煥心中有種詭異的滿足。
可短暫的滿足後又立即是一種厭倦。
一種連她也不過如此的厭倦。
他放下了酒杯,走上前,扶起了他的皇後,裴岫不肯起來,她抓著盧煥的手,說:“臣妾有事相求。”
盧煥大發慈悲地讓她說。
“裴家謀逆罪無可恕,但畢竟為您立下過汗馬功勞,主謀裴琨父子已死,您可否念在過往的情誼,放裴家一馬呢?”
盧煥單膝跪在地上,沉默許久後,說:“容兒會繼承我的位子,留著這樣亂臣賊子做外戚,你讓他如何自處?”
裴岫緊緊攥著袖子,心裡念道,他們本是忠臣良將,是被你逼成現在這般的!
“梓潼。”
裴岫閉上了眼睛。
胃裡的毒酒終於開始發揮作用了,裴岫忍著劇烈的痛楚,開始冷靜思考。
盧煥不止有她一個人女人,也不止有容兒一個兒子,他有幾個哥哥,還很多弟弟,裴家覆滅之後,這孩子不但坐不穩位子,還會終身活在被盧煥猜忌的陰影裡,根本等不到登基的那一天。
他的人生根本就是一場死局。
“那臣妾就求你廢了容兒的太子之位,給他個藩王之位,早早將他打發出京。”
盧煥一愣,有些錯愕。
“裴岫。”他驚訝之下竟然喊出了她的閨名。
“陛下,”裴岫死死抓住盧煥的衣袖,支撐不住地將身體往前傾,整個人幾乎都要倒在盧煥懷中,她死死盯著盧煥那張俊朗的臉,艱難地維持著表麵的平淡,說,“臣妾和裴家會為這些年的不臣,為今日的謀逆付出代價,但稚子何辜?您何必再將容兒卷入其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