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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神宮輕輕歎息，道：“你年輕，你不懂。這種事，必須要趁著年輕。”

“何解？”

“等你年齡超過五十歲……哪怕遇到了合適的人也沒有了那種心境，而是會變得雲淡風輕，會感覺遠遠看一眼，隻要彼此都在就好的那種心情。婚娶就算了……”

“弟子不懂。”

“伱當然不懂，你才多大？”

印神宮淡淡笑了笑，道：“年輕人，到了一定年齡，會產生急切地想要找異性的心理，在那種時候……看著母豬都眉清目秀。”

“所以這也是人這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候，因為有憧憬，有夢想，有盼頭。對女人充滿了好奇……在這時候，一定要讓他們趕緊成親，生孩子。”

“因為錯過了這個年齡段，一旦到了四五十歲，心境就截然不同。”

印神宮這一刻的表情，像一個剖析人生的智者一般，緩緩道：“修煉有成的人，能活幾百歲，幾千歲，甚至幾萬歲……但是，那些夫妻同時出現的那種，基本六成以上，都是少年夫妻。”

“五十歲以上，看慣了風雨，經曆了冷暖，懂得了無奈，知道了壓力；明白了艱辛，看透了世情……這種老狐狸，哪怕還會沾花惹草，但是一般輕易不會動家室之念了。”

這一點，方徹真的沒有研究過。

所以很迷惘。

但是結合自己前世經曆，前世的時候，貌似就這樣，二十來歲的時候，很想找媳婦，以後隨著風雨度過，生死難關不斷經過，慢慢的這種思想，也就淡了。

到後來反而習慣了獨身。

難道便是如此？

“你若是還不明白，那我就再為你舉個例子。就是超級世家。”

印神宮淡淡道：“一個超級家族，想要成型，必須要有一個驚才絕豔的老祖宗，這點你認可吧？”

“是的，那是必須的。”

“那麼這個老祖宗如此驚才絕豔，必然會有不少女子喜歡吧？”

“是，這是當然的。”

“於是這個老祖宗娶了幾個媳婦，生了幾個孩子，慢慢的形成世家規模，便是從此開始吧？”

“師父說得對。”

“你覺得的，以一個一人之力成立家族的超級強者，他的生育能力，能持續到什麼年歲？”

印神宮含笑問道。

這點方徹是知道的，道：“師父，這沒有年歲的說法，隻要他想，就可以一直生。”

“你也懂得這點。”

印神宮道：“但往往隻生那麼幾個，就不再生了。後來兒子生孫子，孫子生重孫，就這麼家族延續下去……”

他問方徹：“分明這個老祖還可以生，隻要他一句話，無數年輕女子可以給他生孩子，為什麼他不生了？”

方徹瞠目結舌：“這……”

但仔細一想，貌似還真的是這樣。

印神宮淡淡笑了笑：“所以婚姻嘛，越早越好，總不能等到你心境蒼涼了再去給你找媳婦吧？”

方徹似懂非懂。

感覺印神宮說的話吧，貌似是有點道理。

但卻又似乎是歪理。

但他現在也不想反駁。

老魔頭鐵了心要辦婚事，自己隻有逆來順受。

這不是我自己的主意，我可沒想要霸占民女。

但是形勢走到了現在，我也是沒辦法。

再說不答應的話，印神宮就要殺人……所以，這事兒吧，完全屬於無奈。

方徹很快就說服了自己。

甚至對晚上，還有些期待起來。

哎……就當我方徹……乃是為了大陸安全獻身了。

……

木林遠三人很快就采購回來，三個老魔頭和新郎官一起布置。

印神宮負責指揮。

片刻之間，就是一片喜氣洋洋。

新娘子被安排在廂房，自己在房間裡羞澀。

錢三江與侯方充當娘家人。

印神宮與木林遠充當婆家人。

木林遠還身兼司儀等各種職務。

印神宮端坐高堂，一身兼職‘公公、婆婆、師父、前師父’四職務，喜氣洋洋笑容滿麵。

新郎新娘穿著大紅衣服，新娘的鳳冠霞帔是一點不少。

而且都是高檔貨色。

可見木林遠等人是上了心的。

很快。

“吉時已到！”

隨著司儀一聲聲高喝。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印神宮紅光滿麵，一臉兒子找了媳婦的老父親表情。

甚至還包了兩個大紅包：裡麵是兩張紙條。

恩，就是禮物以後會送來，各種物資，一堆承諾。

這讓錢三江等人爆笑不已，徒弟結婚，作為喜公公喜婆婆喜師父的印神宮印教主，居然打了欠條。

印神宮臉色自若：“我的承諾絕對有效。裡麵的東西，半點不少我會兌現。老木，你打開念念。”

木林遠打開一看，頓時就嚇了一跳。

都有些不敢念了，轉頭道：“教主，你這……”

印神宮歎口氣，道：“念吧。”

木林遠清清嗓子，道：“禮物第一單，一心教教主之位。等夜魔修為到，聲望到，我印神宮退位扶弟子上位。若我印神宮橫死，夜魔即刻接任教主之位！”

錢三江與侯方都是大吃一驚：“教主！”

方徹也猛地抬頭，大為震動：“師父，這萬萬不可，還請收回成命！”

印神宮淡淡道：“白紙黑字，已經寫下來了，怎麼能收回成命？已經是覆水難收了！”

他輕輕道：“所以你要趕緊成長，若是真有那一日，彆被人趕了下來。”

方徹以頭杵地，道：“弟子萬萬不敢！師父定然能長生久視，威震人間！”

“到時候由不得你不敢。”

印神宮笑了笑，道：“人在江湖，隨時準備著出現意外，我輩武者，更應該有這樣的覺悟。你師父一生縱橫天下，手下白骨盈山，無論任何時候死，都算不得虧。再說這隻是一個提前的話而已，未來如何，誰也說不準，但是有了這張紙在，無論任何時候，你夜魔，永遠是一心教教主的第一候任者。”

“我這也是以防萬一而已。”

印神宮目光悠遠，輕輕道：“江湖風波惡，人間行路難……啊。”

方徹笑了笑道：“不過這一心教教主職位，還是師父做的好，弟子說句大不敬的話……弟子想要做的，是唯我正教的教主。”

“他媽的！”

四人齊聲怒罵。

隨即哈哈大笑。

隨後，便是其他的各種禮物，都是罕見的天材地寶，以及各種高檔修煉物資。

然後，四人同時在上麵坐定。

方徹與夜夢同時跪拜。

“拜謝師父，二師父，三師父，四師父栽培，夜魔此後必然儘心儘力，孝順師父。”

四人同時欣慰抬手。

然後便是孫元的神位靈牌。

方徹兩人跪拜。

看著方徹一直供奉的孫元的靈位，四人都是有些沉默。

木林遠悠悠歎息：“孫元此生不枉，老夫此生……也不枉了。”

錢三江與侯方都是凝重點頭。

隨後，木林遠宣布：“送入洞房。”

沒有丫鬟。

於是新郎親自將新娘送入洞房。

才發現洞房裡麵，也就是方徹的臥室裡麵，除了床和路之外，居然早已經被鮮花充滿。

馥鬱撲鼻。

兩人都有點不真實的夢幻感。

方徹：我這就娶媳婦了？

夜夢：我這就嫁了人了？

一直到進入洞房中，兩人還都在做夢。

說是兒戲吧，又充滿了莊嚴肅穆。說是正規吧，這卻怎麼能稱得上正規？

夜夢隻感覺自己渾身飄在雲霧中。

小腦袋到現在都在懵懵的，思想完全混沌到現在。

“你在這裡等候，我得出去陪師父們喝酒。”

夜夢蒙著紅蓋頭，懵懵的點點頭。

趕緊出去吧，讓我冷靜一下，梳理一下……

……

方徹出來的時候，四位賓客已經開始大吃大喝。

恩，僅有的四位賓客，身份複雜的很，喜公公，喜婆婆，授業恩師，二師父三師父四師父，加上女方那邊的丈母娘，老丈人，司儀，還有男方賓客，女方賓客……

四個人全部兼職。

酒席更是寒酸的隻有一桌。

但四人都是喜氣洋洋。

錢三江三人舉杯恭賀：“恭喜恭喜。”

印神宮舉杯對三人恭賀：“恭喜恭喜。”

四人一起舉杯：“同喜同喜。”

方徹出來一看，氣氛如此熱烈。

菜還沒吃幾口，酒已經下了四壇。

不由苦笑，穿著新郎服在一邊坐下，道：“師父……”

“來喝酒！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

印神宮將他一巴掌按在椅子上：“坐下，什麼都不要說，先喝酒，喝完酒，去洞房。”

“弟子是要感謝……”

“喝酒感謝！”

“……”

一直到兩壇酒下肚，印神宮與木林遠等人，逸興橫飛，聊著江湖軼事，聊著過往，聊著守護者，鎮守大殿，以及……唯我正教……

喝著喝著，印神宮眼神迷蒙，哈哈大笑，用手輕輕摸著方徹的新郎袍服，對三人笑道：“這一身衣服，你們這輩子穿過嗎？”

木林遠笑道：“老夫穿過，穿過兩次。”

錢三江淡淡笑了笑：“沒穿過。”

他捧起酒缸，一口氣灌了半壇，眼神中痛楚一閃而過。

似乎又想起了，當年那個他等待了無數日夜，愛了一生，想了一生，卻又最後在他麵前上吊死的那個女人……

就算她死了，我依然愛了一生，但是……她寧可死也不喜歡我！

侯方歎口氣，道：“我倒是穿過，隻可惜，讓我穿上這身衣服的人……早早的就死了。”

印神宮哈哈大笑，似乎是樂不可支，指著方徹的紅袍道：“這身衣服，老夫……老夫當年，差點就穿上了。”

他喃喃道：“差點，我就穿上了！”

“隻差一點！”

木林遠嗬嗬一笑，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提當年事。教主當年若是穿上這身衣服，如今哪裡來的一心教教主，哈哈哈……喝酒喝酒。”

印神宮聽到‘一心教教主’這五個字，卻頓時有些清醒，眼睛驟然如鷹隼一般看著方徹，道：“你剛才說，不想做一心教教主，想要做唯我正教教主，是什麼意思？”

方徹端著一杯酒，一飲而儘。

放下酒杯，兩手放在印神宮膝蓋上，低沉而情深意切的道：“師父……弟子……弟子野心很大。”

“恩？”

印神宮感受著徒弟手掌放在自己膝蓋上的溫度，淡淡道：“說說。”

“一開始，弟子沒野心。隻想要一步步完成任務……”

方徹酒意上頭，滿臉通紅，目光卻閃閃如星，道：“但是弟子參加養蠱成神計劃之後，野心卻勃然而起。”

“怎麼說？”

“因為弟子發現，所謂總部天驕……也不過如此！”

方徹紅著臉，瞪著眼睛，道：“師父……弟子，弟子就在想，若是他們與我一樣的出身，誰……誰能比得上我？”

“所以從那一天開始，弟子就突然變了！”

“師父執掌一心教，弟子說什麼……也不會做一心教的教主，弟子隻想一步步的提升修為，努力上去……輔佐師父，將一心教發揚光大。”

“這一心教的教主，隻能是師父您！”

“彆人我誰都不認！”

“如果，師父，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我的修為真的上去了，真的高了，哪怕比師父還高，那我給師父做副教主……做護法。誰敢冒犯，我就斬儘殺絕了他們！”

“如果……還是如果，還能修為更高點，那我就去總部！去總部，現在天下鏢局這幫……這幫家夥，我一直培養，一直讓他們對我加深印象……就是為了將來，做打算。我是說，如果能有那一天的將來的話……”

方徹扶著印神宮膝蓋，輕輕卻堅決道：“弟子絕不能容忍這一心教的教主之位，落到彆人手裡。包括我自己！”

“如果有一天，師父不想做了，那您跟我說，我把您接到我家裡，我為您養老。那樣，我可以接受……但是其他的，我不認。”

他一番話，心意拳拳，印神宮等四人，都是為之動容。

方徹站起身，拿出印神宮的那一封寫好的禮單。

緩緩撕成兩半。

然後兩手一拍，化作粉碎。

“弟子自作主張了。請師父責罰”

方徹道：“但是弟子心裡，就是這麼想的。”

場麵驟然變的很寂靜。

印神宮瞪著眼睛，看了他良久，突然哈哈大笑，指著方徹道：“你們三個聽到了麼？這小子……這小子野心居然如此大，他居然看不上本教主的一心教教主之位！”

印神宮前仰後合，嗬嗬大笑。

木林遠等人卻是同時站起來躬身；“恭喜教主！賀喜教主！”

印神宮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道：“恭喜我？哈哈哈，有這麼一個大逆不道想要謀求總教教主之位的弟子，說不定哪一天我印神宮就要被連累的身首異處嘍……”

方徹赧然道：“師父，弟子今天就是喝了酒說說……”

印神宮哈哈一笑，道：“你這番心思，留在心裡就好。若是說出去，恐怕……都活不到長大。”

“是，弟子知道。”

木林遠涎著臉道：“教主，屬下有個請求。”

“說。”

“等教主啥時候不想做了，搬到夜魔家裡享福去了，我們三個能不能在旁邊結廬而居，也沾沾教主的光，享享福？”

木林遠道。

錢三江與侯方都是眼睛一亮：“就是就是。”

“特嗎的！”

印神宮瞪眼怒道：“你們三個就是想要我徒弟也伺候你們！哼，準了！”

三人大喜，紛紛敬酒。

印神宮來者不拒。

顯然，他今晚上極其高興。而且，是心花怒放的那種高興！

木林遠三人也很高興，甚至，忍不住談論起來，到時候若是隱居了，真心的不想在江湖打打殺殺的時候，需要怎麼設置自己的小屋……

房前要有什麼，房後要有什麼。

周圍最好是種點花草，一定要留一塊地，種些菜，和靈果果蔬。

“聽風看雲，侍花除草，養樹吃果，種菜下鍋……”

木林遠兩眼迷蒙，被自己說的越來越是憧憬。

錢三江和侯方在一邊出謀劃策。

要搞個涼亭，涼亭裡有棋盤。搞個花棚，最好旁邊再搞個瀑布。

瀑布立即否決：“晚上太亂了，睡不著。”

於是改成流泉……

“哈哈哈……”

印神宮指著三人哈哈大笑：“三個老東西，一門心思隻想著享福，也沒想想，你們有沒有那樣的福氣，說不定哪天，就能橫死街頭屍骨無存……”

“呸呸呸……”

三人同時呸起來：“大喜的日子，教主說這些，實在是太煞風景。教主罰酒！”

印神宮笑哈哈的認罰。

連罰三杯。

然後突然站起來，笑道：“今晚是我徒弟的洞房花燭夜，你們三個老東西還想要留在這裡聽牆根不成？走走走，出去出去，出去逛逛。”

“好！”

三個老家夥看看天色不早，也都站起身來。

一個個滿臉笑容，心情愉悅。

方徹道：“師父，你們這是……”

“咱們雖然是魔頭……但是聽小輩牆根還做不出來，若是留在這裡，不聽卻又不行……”

侯方哈哈大笑：“索性遠遠的出去逛逛。”

方徹麵紅耳赤，吭哧吭哧道：“那你們……可千萬要避開鎮守大殿的方向，和白雲武院的方向。”

“這還用你說。”

印神宮大袖飄飄，轉身而去：“走，去找個地方喝酒。”

“走！”

木林遠三人哈哈笑著追上去。

一瞬間，四人消失在夜幕之中。

院子裡，終於安靜下來。

方徹一身紅袍，走出門外，看著星空，麵目沉毅，輕輕的呼出一口氣。

天氣寒冷，呼氣成霜，在夜幕中化作一道白龍。

轉頭看著酒桌。

似乎四個老魔頭還在開懷暢飲。

聲猶在耳。

“哎……”

方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

夜夢一直在蒙著紅蓋頭，緊張的坐在床沿。

隻感覺自己腦海中無限翻騰，如同大海上起了颶風，四麵八方而來的那種，浪花湧起又被打碎，白浪滔天，一波一波，永無停息。

各種事情，紛遝而來。

但自己卻稀裡糊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但是有一點，夜夢自己很清楚：過了今晚，自己的命運，完全的不一樣了。

方徹。

夜魔！

星芒舵主！

方執事！

自己的丈夫。

夜夢深深地呼吸著。

想著自己的使命，想著自己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