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若蘭之死(1 / 2)





再見若蘭時,床幔間她安詳的睡顏清透妍麗,燭火映襯下,她的麵容較之以前也蒼白的有些可怖。

立於床頭,朱友珪止步不前。他心頭如亂麻纏繞,隻因看清自己對若蘭的重視。這紛亂世道中,若蘭恐將成他肋肘,怎麼辦?他該怎麼辦?

聽說她墜樓,他放下繁重公務直奔她處。這一路快騎,在城中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已經順著他尋來此。

他也曾想,這朝野爾虞我詐,每個人都生活的小心翼翼。他也想不管不顧艱辛積攢來的一切,帶上一個她歸隱山水,去過閒雲野鶴般的日子。

可身在這旋渦之中,他能一步步爬上如今地位,身下踩著多少累累白骨,肩上擔著多少人心所向。他不能就這麼放棄,至少為了娘親。

若蘭有些重的鼻息稍變,轉醒惺忪間眼前的他正看著自己發呆。若蘭欣喜,朝他伸出埋於水袖中的藕臂,衣料滑落雪白的肌膚曝露他眼前。

拉住她素手,他嘴角暖意驟升。扶她坐起,她依勢將自己融入他懷。

“殿下你來了。”若蘭語氣略沙啞,病態儘顯。

朱友珪不忍,眼裡滿是溺愛和心疼。“聽說你想我,我便來了。”

“嗯。”將臉埋進朱友珪胸口,若蘭近乎貪婪的呼吸他身上味道。

她知大限將至,周身疼痛讓她鑽心。

記得初見他時,著黑色緞裹的他,將一身矯健襯得駿逸非凡。雖著衣角蒙麵,可他一雙似笑非笑的眼,讓她頃刻心神蕩漾。她已如死灰的心,突而開始血脈卉張。初入世,她不懂此為情竇初開,還以為自己是病發將死之兆。

被他安頓在通鹹街邊,一處角樓暫住著,那段時間很短暫,卻是她此生最美好記憶。

他每天過門不入,早時定要在角樓對麵包子鋪停下買二個,食儘再離去。晚時,他又坐於高頭大馬上遊街般緩行,任開路侍衛大張旗鼓在街上唱喝。她知他是在喚她,這種默契他不言明,她也不說破。

知他身份非尋常,她亦懂事不過問。每日早晚,皆是她最開心之時。這樣的日子美好簡單,卻還是逃不開那個女人的報複。

自那日晚時,她趴在角樓窗口翹首以盼她的‘心上人’經過。突然,從天而降的麻袋將她套住,像極了當時被龜奴生擒的場麵。她驚慌不已,拚命掙紮撕扯破口哭喊,引來的就是頸項間一記重擊,她就此沉沉睡去。

醒來後,一張令她驚歎的美顏下,包藏著猶如劇毒般的禍心,頃滿她所有恐懼。

仿佛曆了千山萬水,她如在夢中。不知事過幾許,轉醒時,他竟就在眼前。還待她溫柔備至,終日攬她在懷,伴她如良配佳偶,時時恩愛相守。

夢終會醒。她還是逃不過自己的心,自知曉自己肮臟不堪,她便更自卑於他的溫柔以待。

她早該離開,不舍又如何?即使不曾曆這醃臢之事,她亦配不上他。一個是人中龍鳳,一個又是滄海一粟,如何能長相思兮。

“殿下,我好疼。”

“我知道。”趴在懷裡的她,已經漸失重心。朱友珪明白這是她快要走的前兆,終是舍不得她,忍不住死死抱住她。

“好,好疼。殿下……”若蘭鼻息開始變得薄弱,說話也變得氣若遊絲。

“不要說話,不要說了,本王命你不許說那些……”朱友珪也是第一次這般心痛,怕極了聽她說最後的遺言。

“若蘭生來孤苦,二十年來無依無靠,亦無牽無掛。自遇殿下起,這才得見一世牽掛。殿下,是若蘭無能,然不能常伴殿下身側。這一世,若蘭深知能得殿下福佑,已是上蒼垂憐,若蘭……若蘭知足矣!”孱弱的人兒仿佛用儘最後一絲氣力,也道不儘此生情愫。

“殿下,若蘭……清白已毀,若蘭……不舍,不舍殿下。好,好好活著,若蘭,若蘭會在天上,守著……隻願來生,來生……”

“若蘭!”懷中之人重重垂下的身體,讓朱友珪恍若當頭棒喝。

已入夜,郊外桑農們依照舊俗驅趕年獸,開始升鑼擊鼓擊打堅石。

城中富碩人家早已在門上掛起大紅炮仗,一時喧鬨四起,城裡城外皆是熱鬨。

一年的結束,讓人們歡欣又活了一歲,也讓人們憧憬著來年能繼續活著。茫茫天下,終日戰火硝煙彌漫,也隻有今晚,八荒儘歡,五湖齊樂。

皇城上空更是閃著姹紫嫣紅的煙花,一時之間巍峨的皇城恍若置身一片星海中。

朱友珪抱起若蘭臨至窗前。空中明亮的煙花映襯在她身上,他眼角兩行清淚悄悄滑過。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