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禍水(1 / 2)





山中已過數月,絮妍終日嬉戲在這泉澗中,有了苦夙作伴,她也不覺苦悶。許是仙山中野味好吃,她都吃胖了。

而苦夙自受傷以來,足下便久不能恢複。她想帶他下山找靈山巫仙醫治,可苦夙死活不肯,還賭氣和她幾日不講話。

最後,她也隻能隨了他意願。他不願下山,她就隻好留下照顧。

這日正午,絮妍采回酸野果,正俯身在泉澗邊清洗。澗邊有許多不深不淺的水坑,水坑倒影中,她發現自己又胖了不少,特彆是這肚腩,竟胖成一個球。突聞樹屋中一聲驚呼,她攀住就近的藤條一躍而起。

臨近才聽清苦夙夢魘中驚呼的名字。

“妍兒,妍兒……不要走,不要……妍兒,不要走妍兒……”

苦夙不願下山,山中又無能醫治他的人。早些他還能陪她下澗抓魚,雖行不了幾步,也能坐於大石上陪她說說笑笑。可這幾日,他開始不分白天黑夜的嗜睡。

樹屋雖昏暗狹小,可幽暗微光中,她目光所及便是苦夙用破氈裹緊的雙腿。

他一直不願她幫其收拾破氈,每每她主動湊來要幫他,皆被他拒絕。她不依不饒,他便賭氣不吃不喝,直到她束手無策發誓不再碰。

她突然很想揭開破氈,不管他這次醒來會不會生氣。

躡手躡腳解開他係在膝蓋上的繩,一股惡臭襲人。他呼吸聲稍變,嚇得她大氣不敢出,直到聽見他呼吸聲逐漸平穩,才敢再伸手去碰那氈。

這惡臭實難揮散,她費了好半天勁,才忍住不作嘔的衝動。

小心翼翼揭開破氈,借由微光,絮妍還是清楚的看到,裡麵竟已蛆骨入髓。

頓時心中惡寒。胃裡如亂棍翻攪,口鼻一陣反酸之意。

“妍兒?你終究還是翻開了……”苦夙虛弱的聲音傳來,仿佛搖搖欲墜。

“嘔!”絮妍忍不住胃中翻騰,捂住口鼻直衝樹屋外。

乾嘔了幾下,她實在吐不出除酸水以外的東西。用衣袖抹淨嘴角,她再次回到屋內。

“你到底對我隱瞞了什麼?”

苦夙一雙清亮的眼眸,在幽暗處還能閃著煜煜星光。他知道自己瞞不了多久,眼看絮妍肚子一天天凸顯,即便她再不懂,也終紙包不住火。

“也罷。終是要為人母,何不早些看透此間孽緣。”

“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為人母,什麼孽緣。”

“在這野山之中數月,你腹中動靜返複,自幼習武如你,未必還查無異樣。”

“你是說……”不自覺撫上已經渾圓的肚子,絮妍滿臉不可思議。

“沒錯,你將為人母。從林中再遇,苦夙便已知。”

絮妍猛然逼近,一記鎖指直扼苦夙咽喉。“為何不早些言明?你如今才講,到底居心為何?說!”

“咳咳,苦夙,苦夙自當是為,為少主考慮。”苦夙被她鎖指扼喉,呼吸都有些困難。

絮妍見此,不忍對他凶狠,鬆開他咽喉背過身不再看他。

“你心所向,我知悉。隻是,絮妍命定之人,非師父不可。這個孩子,不是師父的,便要不得。”

“自古女子生產,都是九死一生。無論世事倫常,既已近臨盆,你不要再行險事,鬨不好便是一屍兩命。”

“彆誤會。此‘要不得’,非你所想。”低頭看一眼肚子,絮妍麵色無異。“就算不知他生父是誰,我亦會生下這個孩子。隻是,自誕下那刻起,他便於我再無瓜葛。”

“就知你會如此。”苦夙眼角一粒熱淚滑過,頃刻沒入雜亂的發角。

絮妍不言,起身離開。也是自那日以後,他再沒見過絮妍進入樹屋。

每天醒來,樹屋前都有山中野猴扔下的酸野果。苦夙亦明白,這些哪是什麼野猴扔的,分明是她悄悄捎來。

終日躺在這樹屋中,苦夙自知是無顏麵對絮妍。索性一心等死,不再食那嗟來之食。

也不知空了這副皮囊多久,直到樹屋突然一陣晃動,他差點被甩出樹屋。

這時已然大腹便便的絮妍,正立於樹下張望。

她喚,“怎麼?果子不好吃,你便寧願餓著不成。”

苦夙一時說不出話,隻剩下呆愣模樣癡望她。

“我都這副模樣了,你莫非還想著叫我去給你撲隻野雞來補?”

此時的絮妍哪裡還有翩然仙姿,不知哪兒惹來一身憨氣,像極了獵戶家的潑辣媳婦。

“我,我不……”苦夙見此,心下竟有些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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