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全義這次出現在並州,也是他從梁帝那裡接管魏博的第八天。
和李存勖暗中聯合的目的,就是大戰之後,他得魏博,李存勖得他。
絮妍曾在張全義府上住過一段時間,認得出張全義府上通用特殊的香薰。人群中氣味混雜,她還是認出了張全義的牛車。
‘他怎麼會出現在並州?’腦中浮現出張全義那張臉,絮妍還是忘不了離墨的死狀。
當年離墨隨她入宮時,年齡才十四五歲。雖然她至今都想不通離墨為何,寧死也要保全她。可一回想起自己無能為力幫她的場麵,就難掩心中的悔意。
張全義是離墨的師父,按理說,張全義擅攻人心,主理國事,視為他的徒弟,應與之長處相同才對。可離墨儼然毫無心計,並且還喜形於色,常常口無遮攔。
這些都是她後來越想越不明白的事情。
後來她離開梁宮,師妹在朱溫身邊孤立無援。所以才寵信外臣,可讓人意外的是,師妹偏偏選了身殘的張全義。
仔細比對,絮妍發現,張全義這個人,好像並不似她們師姐妹表麵上看見的那麼簡單。
可眼下師妹的癔症需要療養,她便是有再多疑問要找張全義取證,也斷不能選在而今的並州城裡。
默默隱去自己的麵目,絮妍轉身不再駐足。
距年關還有三日,西街上多是百姓流動。
茯茶說阿虎被關在督帥府裡,日夜有人換班看護。若要救人,強取幾乎是不可行的。還好,督帥府在城內目標顯眼,她不費吹灰之力便查清了那附近的地形。
除夕入夜前,她必須從這兒帶出阿虎。否則以茯茶現在不穩定的性格,一定會自投羅網。
正如茯茶所說,她還能大難不死,逃出石敬瑭的魔窟,已經是萬幸。若又被抓回去,她真害怕自己再也守不住天囚族最後的信仰。
在外城時,她聽乞兒們說,除夕日那天街上有花車伶人鬥技。到時候滿城的人,都會湧上街頭。白天看花車,晚上則提燈夜遊。這是並州城的習俗,每年都會在這一日正午,各大貴胄官卿皆敞開府門,將府內餘糧布施給街上百姓。
那時,就是絮妍一擊即中的唯一時機。
她知道,若現在就翻牆而入,必定打草驚蛇。到時候石敬瑭設了防,她再救人就難了。
督帥府,書房。
石敬瑭派出去搜人的家奴們,聽說有一半左右都被新編飛虎軍給扣押了。
說是年關將至,這些人還明目張膽進出內城,多是圖謀不軌之兆。故扣了些人,等年關一過便會放了。
石敬瑭不信這些說辭,可李從榮堅信不疑。認為隻是扣押個一兩天,並無什麼大礙,年關過了,自然也就息事寧人了。至於找人的事,李從榮至始至終都一頭霧水,搞不清楚狀況。
“……妹夫啊,不是我說你,問你好些天了,你也不說清楚。到底丟了什麼重要的人啊?能讓你不惜出動整個督帥府去找?”
“丟了她,我石敬瑭便錯失了天下。”
“哎呀,妹夫你不會是糊塗了吧?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不怕這府裡的內鬼聽了,再傳出去牽連督帥府啊?”
“若二哥還想出人頭地,那便不遺餘力幫石某尋到此人吧!今日石某能讓二哥接手整個督帥府,他日,亦能讓二哥在功績上濃墨添彩。”
“此話如何能算數?我李從榮雖無大誌,可也不是蠢材。哪些觸得觸不得,我還是瞧得清。”李從榮一臉傲慢,這些天以來決定著督帥府裡大小事務,確實讓他有些飄忽了。
“二哥不是一直惦念郡主身邊的玉磯嗎?”熟知李從榮秉性的石敬瑭,麵無表情捅破其貪求美色的最後一層紙。
“不要臉!”李從榮怕被人提起醜事,像被觸了逆鱗般警醒,“永寧雖是我三妹,可她畢竟身份尊崇。她身邊的丫頭,我惹不起。”
“二哥喚石某一聲‘妹夫’,莫不是忘了騰嫁的婢女,奴籍早就歸入石家?”石敬瑭提到騰嫁,李從榮如醍醐灌頂般醒悟,差點讓他忘了這茬。
自古閨中女子出嫁,攜族中姊妹同嫁的,稱之為騰嫁。若出嫁女子族中無適婚姊妹,便可將出嫁隨親的婢子,提做夫家小娘,以便無騰嫁女的夫家開枝散葉。石敬瑭當初娶李清歡,父女失和被趕出門的李清歡除了她自己,身邊隨嫁不足三人。其中玉磯是李清歡的一等女使,論品貌才情,玉磯確實能擔一個名分。
騰嫁侍女一旦隨嫁,身份便更加由不得其選擇。隻能隨著自家的主子,在主子的夫家任人調度。
若有討了夫家嫌的小娘,便是由夫家家主發賣掉,正妻也是不能過問的。
“也對,妹夫到時候隨便尋個借口,就能名正言順的將玉磯賣給我。”一拍腦門,李從榮說,“早先怎麼沒想到這層?”
“……石某保證!若二哥幫石某抓到那人,玉磯當即送予二哥!”
“好!”李從榮變臉的速度,連石敬瑭看了都嘖嘖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