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1 / 2)





王彥章盯著那杯酒,久久不肯端起,張全義示意下人出手將之困住。

“將軍勿怪,全義也隻是奉命行事。飲了這杯酒,將軍要的糧草,明日便能送至。得罪了!”

三個身手不凡的下人將王彥章困於其中,笨重的盔甲下,王彥章知道自己避不開了。

昔日先帝朱溫於他有知遇之恩,他能得如今地位,也多是受了朱家人的恩情。該是時候還給人家了!

不待三個下人伸手抓他,王彥章自行灌下那杯鳩酒。

帳內幾人皆看得目瞪口呆,以為王將軍怎麼也會掙紮抵抗一陣。卻沒料到他竟一副釋然的樣子。

一飲而儘後,他將杯盞倒扣,沒有一滴剩餘倒出。

張全義見此,收回杯盞,被人推著輪椅冷靜的離開。臨到帳門口,張全義還是忍不住對他說,“此酒早被全義偷梁換柱,還請將軍珍重。告辭!”

王彥章一時也沒有回過神,久久立在原地,口中的酒早已回甘。

方才並未細品,此時唇齒留香,讓他鼻頭一熱,滿腹無處說的苦澀,終於雖著張全義的話音悉數湧現。

他感念先帝朱溫的提攜,也曾一時頭腦發熱摻和進奪嫡之爭。

可他都為之付出過慘痛代價,整個將軍府被燒,他雖痛心疾首,最後還是選擇了冰釋前嫌。他其實有預感到,自從朱友珪被廢,他在大梁的處境就世風日下了。

或許,這都是他自作孽的因果。

他明白張全義調換了毒酒的理由,同朝這些年,不念同朝之誼,也是有些共事的交情在。無論朱鍠是否賜他毒酒,他都要為大梁賭這最後一次。

那些深宮裡精於算計的白麵兒,總在背後詆毀他的出生。

總是不能平等的看待他對大梁的功績!隻有朱友珪,那個最終未能站穩的郢王爺。

眼下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發。

張全義說了,隻有喝下那杯酒,糧草明日便能送達。且先不管那酒是不是真如其所說,被換成了無毒的酒,就僅憑他兵臨城下的大好時機,這場偷襲,也不容耽擱。

收拾好情緒,王彥章重新扶正頭盔,堅定沉著的跨出帳篷。

早已準備就緒的副將們,都站在帳外翹首以盼。一見到王彥章身影,眼裡皆是隱隱悸動的殷切。

隻待將軍一聲令下,他們便可直朝並州城而去。

這些年來的相互打來打去,早就使彼此生出了怨恨。梁人與晉人之間的仇,越打越深,越深就打的越久。

“晉人越了魏博,南下的關卡已經擋不住他們的彎刀。我等生為大梁兒郎,今寧可戰死他鄉,也勢要奪回梁人的尊嚴。”

王彥章看著點兵場上的眾位,眼眶止不住的發燙。

“天雄軍便是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今日我等,也絕不退出並州城外。”

頓時,場上背水一戰的將士們,心中的憤怒被點燃。連聲說著,“好!好!好!”

王彥章有些心酸,因為這些誓死追隨他的將士,他們並不知道今日之奇襲,根本就是他身不由己的選擇。

即使天雄軍僥幸勝了,那汴州城的朱鍠,也一定不會就此放過他們。

一個人的猜忌有多可怕,與之共事的人,一定苦不堪言。而一個君主的猜忌,有時候真的能摧毀許多人的信念和勇氣。

“三軍聽令!”

場下兵將皆佇起長矛,整齊劃一的動作,若是初見梁兵的人,定會被其浩大氣勢所懾。

“即刻起,兵分三麵走,近黃昏時分,火藥炮響為信。謹記,進攻並州晉陽,不戰至城破,天雄不歸。”

“得令!”三軍怒吼,聲似狂潮,震的人振聾發聵。

一場能讓並州城再次麵臨城破的苦戰,又一次敲打了這個年輕的藩邦都城。

有人說,這場奇襲,像極了當年朱溫報複老晉王李克用時,氏叔琮玩弄的把戲。城破之後,梁人入城洗劫,雖說放過了老晉王,卻沒有製止梁兵燒殺搶掠。

那是當時駭人聽聞的毀城,全城百姓皆成戰俘,婦女被擄走幾十萬,青壯男子也多被挑斷手腳筋。遍地都是火燒之後的殘垣斷壁,瘟疾使得僅剩的老者孩童,生活亦是困苦。

晉人都明白破城之後的意義,隻是,沒想到三十年光景,梁人就又來了一場類似的‘破城之戰’。

待梁軍三麵圍抵晉陽,毫無準備的並州城裡,軍民甚是齊心。

那是王彥章如何也意想不到的一種景象。

東宮內,喚羽宮。

劉語瑩呆呆的看著被呈送上殿的奏折。幾十封兵臨城下的奏書,就像一道道催命符,讓前一天還隻想找個替罪羊發泄的她,頓時像中了邪怔的布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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