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他的,卻並不是那冷臉疏離的公主,而是一位年長些的嬤嬤。
站在門口,薄朔雪肩背直挺,瞥眼看著內殿。
珠簾輕輕晃動著,看不清簾後的動靜。
隻大約看見起伏的輪廓,似是純白的雲錦。
那嬤嬤緩步上前,從一個錦囊中取出一張布帛,遞過來道:“青台侯,請接太妃娘娘手諭。”
薄朔雪回神,看了那嬤嬤一眼,行了一禮,接過。
手諭中寫道:“夏烈節將至,帝王本應在此日鼓舞眾臣,奈何皇帝纏綿病榻尚未痊愈,隻能請長公主代勞。長公主從未親臨過夏烈節,還需多加練習,長公主既對青台侯十分寵信,即日起,便請青台侯輔佐長公主勤練騎射。”
薄朔雪:“……”
嬤嬤等了一會兒,不見回答,輕聲提醒道:“侯爺?”
薄朔雪憋著氣回答:“臣領命。”
嬤嬤點點頭,又叮囑道:“今個兒天氣不錯,太妃已經吩咐下去,準備好了練武場,請侯爺與殿下一同前往,今日便可開始練習。”
這麽急?
難道長公主找他兩回,就是為了這事。
薄朔雪唇瓣抿緊,不大甘願地點點頭。
嬤嬤滿意離開,薄朔雪卻徒留滿滿的荒唐。
夏烈節是燕朝傳統,在最熱的季節來臨之前舉辦一次圍獵,在圍獵開始前,天子需挽弓射日,意為向上天祈求這個夏季無洪無旱,平安渡過,也是為所有臣民射下一簇心火,鼓勵他們在這個最應當充滿生機的季節奮發圖強。
天子如今所有事務都是由長公主出麵,這夏烈節交到長公主手上,也是情理之中。
可,教長公主騎射?
她會乖乖聽話就怪了。
而且夏至日很快就到了,能練習的時間所剩無幾。
薄朔雪在心中搖頭,沉凝半晌,終究提步朝內殿走去。
掀開珠簾,那原本模糊的一團純白雲錦果然正是長公主斜倚在榻上。
她的側臉清冷寂靜,有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生分。
薄朔雪氣惱地移開眼,道:“方才嬤嬤所言,你聽見了。”
他站著,嗓音從高處飄下來,更加顯得冷。
鬱燈泠微微睜開眼,瞅了瞅他。
“嗯。”
薄朔雪抿抿唇。
“起來,左右現在無事,去練習。”
“不練。”鬱燈泠拒絕。
薄朔雪對她的態度早有預料,但還是被氣得發笑:“怎麽?”
“不起。”鬱燈泠壓下自己懸空的一邊肩膀,帶動身子滾了一圈,滾到床的裏側,背對著薄朔雪。
薄朔雪咬牙,用最後一點耐心問:“那麽,殿下為何不想起床?”
鬱燈泠麵對著床帳,疑惑地皺了皺眉。
什麽不想起床?她是不起,不是“不想起”。
這是一個決定,而不是一個想法。
對她而言,沒有想不想的。
根本就沒有這個思考的過程。
既然已經躺在床上了,那便一直這樣躺著就好了,不要有變化。她根本沒有花費心神去想“要不要起床”這件事。
反正她要一直躺著。
背對著自己的人不回答,沉默得好似他和她不在同一個時空一般,仿佛他被當成空氣完全無視。
薄朔雪再度咬牙:“殿下?”
鬱燈泠眉頭皺得更深,眼裏也浮出些許不滿。
她感覺到了,薄朔雪聲音裏的催促。他在催她回答。
可是,不要催她。
她根本就不會想。
更加就沒有這個“為何”。
不要催,不要催,不要催。
她不回答。
鬱燈泠抬起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