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知道了,朝堂之事,哪裏有什麽神秘的,到最後,無非是你死我活地吵起來,為了各家利益而已。
安那些好聽名頭,作甚?
盧大人說到激動處,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袋,袋中裝滿白米,他倒了一些在手中,對著諸位大臣道:“這般米粟,是我等精挑細選而出,諸位是根本看不上的,可在西郡,它就能救一家子的命。若是連這都不重視,憑何臉麵當父母官!”
“你莫要在這兒煽動,我何時……”
“盧大人。”鬱燈泠出聲打斷,“我有辦法。”
盧大人捧著那把白米走近。
鬱燈泠對著那捧米看了一會兒,忽而伸手,隔著手絹從桌上沙盤中取出一些細沙,灑進盧大人手中的白米裏。
盧大人嚇得一退:“殿下這是作甚?為何平白弄臟糧食?”
鬱燈泠打了個哈欠不答話,碰過沙盤的手嫌棄地垂在一旁。
薄朔雪看著這一幕,眯了眯眼。
開口道:“盧大人,殿下此舉的意思是,你送去的白米是好東西,可好東西就會引人覬覦。若要解眼前之困,幫到真正該幫的人,便不應送如此好的米。”
“而刁民爭搶之事,須得仔細查清懲處,也不是這一日兩日之功。”
送的糧食太好,難道也是一種過錯?
盧大人不忿地想要反駁,可再仔細一思量,喉中的話便咽了下去。
的確有幾分道理。
一陣沉寂過後,盧大人向龍椅拱手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謝殿下。”
薄朔雪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看向了長公主。
她依舊一臉困倦,像是根本不想為了任何人負責一般,冷漠無情,是個極不稱職的君上。
可是,若她當真枉顧百姓生死,又怎會想出那樣的法子。
她並非如同眾臣所說的那般不堪。
“嗬嗬,薄小侯爺,真是好一朵解語花呀。難怪殿下如此欣賞薄小侯爺,上朝都要貼身帶著,私下裏,恐怕更為器重吧。”
一道笑聲,打斷了薄朔雪的沉思。
他微微蹙眉,轉眸看過去。
說話的是陳家的人,與薄家向來不大對付,但薄朔雪從未有得罪過他們。
解語花,這慣常是用來形容女子,用到薄朔雪身上,顯然是別有用心。
他與殿下之間,除了君臣之外,的確是另有隱情。
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被點出……薄朔雪攥緊手心,眼眸晦暗不明。
鬱燈泠微微一頓,慵懶開口道:“沒錯。”
她一出聲,所有人的心神都被吸引了過去,等著她的後話。
鬱燈泠道:“薄大人天資聰穎,能斷常人不能斷之事。從今往後,我未定奪之事,交由薄小侯爺定奪即可。”
朝臣一片嘩然。這薄小侯爺原先連官職都無,就近段時間才封了一個上柱國,怎的還能替殿下定奪朝政大事了?
薄朔雪自己也嚇了一跳。
他知道殿下慣愛胡來,卻沒想到,如此大事也能亂來。
他終究隻是外臣,怎能直接替殿下決議?
哪怕是長公主夫婿,也沒有這樣的權力。
薄朔雪目光朝人群中看了一眼,對上自己叔父的目光。
那目光中帶著擔憂和譴責,顯然是在質問薄朔雪,何時蠱惑了殿下,讓殿下說出這種話。
薄朔雪深吸一口氣,低頭單膝跪在了鬱燈泠麵前,拱手道:“殿下不可。”
鬱燈泠的目光悠悠轉過來,落到他身上。
“為何不可。”
“臣實難當此大任。”
殿下任人唯親,他可不能如此無狀。
鬱燈泠打量著他。
“你是太妃懿旨封的上柱國,亦是太妃欽點你輔佐我,是也不是?”
薄朔雪抿抿唇。
“是。”
“我欣賞你的能力,相信你能處理好這些事務,所以才交托於你。”鬱燈泠眸光四下掃了一圈,不怒自威,“宮中如今除了我與太妃,還有誰主事?是不是,要我去把陛下叫醒問上一問,征得他的同意?”
底下人麵麵相覷,沒有一個敢接話的。
誰人不知陛下昏睡養病,誰敢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