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大牢裡陰暗潮濕,牢門打開,午後陰翳的光線射進牢房,身著囚服的犯人們翹首張望。待看到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錦衣密探,他們又惴惴難安。
錦衣密探掌管刑獄,從事偵查、逮捕以及審問活動並且不經司法部門,從刑部大牢提審犯人送進他們自己的監獄——詔獄也是常有的事兒。相比刑部大牢,詔獄酷刑讓人不寒而栗,刷洗、油煎、灌毒藥,更有剝皮、鉤腸、鉤背等等不勝枚舉。
燕國流傳著這樣的說法,邁進詔獄就等於半隻腳踏進了鬼門關,即便僥幸不死也得脫層皮。錦衣密探近年來有所收斂,然其惡名昭昭,犯人們大氣不敢喘,唯恐一個不小心驚擾了這群活閻王。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讓他們瞪大了眼睛。
“慢點!”
“小心腳下。”
錦衣校尉們用擔架抬著三個人,指揮使劉勉劉大閻王親自開道並噓寒問暖。活閻王化身活菩薩,大牢裡的犯人們大眼瞪小眼,擔架上的三人什麼來頭?這簡直不可思議。
劉勉責問牢頭牢房是否布置妥當,牢頭當然不敢怠慢,自接到命令就吩咐獄卒清理,乾草一概清空,寬敞的牢房裡抬進三張小床,床上鋪了柔軟的褥子,褥子上鋪開的絲綢錦被甚至用香料熏過。
考慮到牢房裡潮濕、陰冷,牢頭又吩咐獄卒多備火盆,陳煦幾人被抬進牢房的時候炭火燒的正旺,室內溫暖如春。這哪是牢房?洞房也不過這個待遇。
“楊將軍、陳公子、馮公子,你們好生休養,劉某回宮複命。”
“劉大人且慢,”陳煦叫住劉勉,他“顫顫巍巍”的從懷裡掏出幾張銀票塞進了劉勉手中。
“陳公子,你我同為陛下當差……”
“劉大人,在下沒彆的意思,這是咱們的交情,你讓兄弟們抬我三人來此,一路辛苦,難道不該給兄弟們買壺酒喝?”
劉勉能混到錦衣密探指揮使的位置,對皇帝忠心隻是其一,若沒點心眼,他能坐穩這敏感的椅子?他此刻頗有些詫異的看著陳煦,瓦剌使者被誅殺,陳煦“居功至偉”,原本以為這家夥與馮大俠的公子一樣性情衝動,現在看來還真是低估了他。如此年輕,處事卻如此老練,此人當真不簡單。
“既如此劉某代弟兄們謝過陳兄弟。”
錦衣密探乃皇帝耳目,劉勉當然清楚神宗皇帝深意:毆打朝廷命官、私自調動軍隊,屠殺瓦剌使團,任何一樁罪狀都能讓他們人頭不保,然而神宗皇帝卻施以薄懲,不能說沒有敲打的意思,他更想告訴滿朝文武,他其實支持楊雲睿三人所為。既然沒有利益衝突,劉勉何苦樹敵?他半推半就的收下了銀票繼而告辭離開。
“老大,是我害你丟了兵權……”
馮澈一臉歉然的看著楊雲睿,隻是他話未說完就被楊雲睿打斷。
“既為兄弟,何須見外?”楊雲睿麵帶微笑,“我突然覺得我的夢想就要實現了。”
“夢想?”馮澈似乎有些詫異,渾渾噩噩混一天算一天的人很難理解夢想是個什麼東西,他又看了看身邊的陳煦,“你也有夢想麼?”
“當然,”陳煦哂道,“不過現在已經戒了。”
馮澈:“……”這是他第一次聽說夢想也能戒掉。兩人又詢問楊雲睿的夢想,楊雲睿仿若陷入了沉思。
“家恨國仇,踏平瓦剌,打造鐵打的北部邊境。”
楊雲睿的父親戰死疆場,陳煦、馮澈都知道這事兒,馮澈想安慰楊雲睿,陳煦卻借故岔開話題,“你確定陛下要對瓦剌用兵?”楊雲睿是真正的男人,如果出言安慰反而落了下乘,倒不如明知故問來的自然。
楊雲睿看了陳煦一眼笑道,“我才不信你看不透時局,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猜透,”頓了一頓,他又道,“咱們的牢獄生涯不會平靜。”
“什麼時局?我就看不透。”
聽著馮澈的話,陳煦不僅想到了前世聽過的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