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府尹姓孟,叫孟易。
這一年是孟大人就任金陵府尹的第五年。
所謂千裡求官隻為財,孟大人愛財,隻是他貪而有度。涸澤而漁焚林而獵,這個道理他想必清楚,自赴任以來,雖沒有大刀闊斧的改革,卻也替百姓做了點事兒。
民間風評不差。
孟大人亦頗有些誌得意滿,十年寒窗,一朝成名,之後宦海沉浮,他感謝父母、老妻供他讀書,感謝皇恩浩蕩讓他金榜題名,當然最應該感謝的還是陳煦,若非陳尚書倒行逆施在金陵府掀起血雨腥風,他的前任也不會因此致仕。
前任前車之鑒,孟大人牢記於心。
聽說了一笑樓的屠殺,孟大人不免捶胸頓足,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三十五條人命,這簡直是把他往火坑裡推啊。
這一瞬間,孟大人腦瓜一片空白,回過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徹查,隻有案情大白於天下、凶手伏誅,他才能跟上司有個交代。
一笑樓的老鴇子幸免於難,據說她當時一邊尿褲子一邊看著陳煦殺人,有沒有眉飛色舞不知道,反成事後總是尿褲子,一天能尿七八回呢。
官府在一笑樓錄了口供,據供詞所說,凶手是一個年輕人,叫什麼不清楚,她們隻知道跟他同行的是薛家的薛定方。
案情有了眉目,孟大人心下稍安。
金陵府的捕快如狼似虎的衝進薛家逮捕了薛定方。
薛家隻是商賈之家,在官府雖小有人脈,然此案卻是府尹大人親自交代,為前程計,衙門裡上上下下的官吏誰敢多言?
看著如狼似虎的捕快帶走了薛定方。薛家仿佛被人當頭敲了一記悶棍,闔府上下愁雲慘淡。這個時代,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薛家的合作夥伴紛紛撇清乾係,那翻臉不認人的決絕就好像良家少婦被人牽手恨不得斷腕以示清白;至於生意場上的競爭對手,自然免不了落井下石。
薛定方當然知道凶手是誰,想想那夜陳煦對他說過的話,尤其那冰冷的眼神。簡直比大牢裡的酷刑更令他膽寒。
薛定方不肯招供。大牢的獄卒對他動了大刑。府尹大人要求嚴查的大案,他們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
金陵府的大牢當然比不得錦衣衛詔獄裡的“雅座”。
刑訊犯人也就那些老套路。
一通殺威棒打下來,薛定方臀部皮開肉綻,他是死去活來。
不過薛定方沒有招,他怕一旦招供,陳煦真能要他的命。殺好幾十個人都不眨眼,他殺自己實在沒有壓力。
大牢裡的獄卒拿出了竹簽,專門往嫌犯指甲縫裡紮的竹簽子。
十指連心,第一根竹簽子紮進去,薛定方這公子哥就昏死過去。
當他被獄卒用冷水澆醒之後。他招供了。相比這種折磨,他寧肯死。
“凶手是我那妹婿,就是三妹的乞丐夫婿。”
孟大人日理萬機,他當然不了解薛家乞丐女婿的詳情;孟大人不清楚,錢師爺卻是門清。
薛家的乞丐女婿喚作陳煦。
陳煦!
聽到這個名字,孟大人隻覺眼前一黑,“他…他叫什麼?”
孟大人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
錢師爺資曆比孟易老,他雖然沒見過陳煦卻經曆過五年前的滅門慘案,金陵周家。闔府上下,雞犬不留,一笑樓的事兒跟周家滅門慘案比起來簡直不叫事兒。
“大人。此陳煦非彼陳煦,據說是薛家三女望夫成才,她做主更改的名諱。”
孟易長籲了口氣,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接著自言自語道,“薛家丫頭也真是的,她就不知道避諱。”
“吩咐下去,將陳煦逮捕歸案。”
孟大人傳令的同時。忽聽後院傳來夫人高亢的叫聲。說實話,孟大人與老妻成親多年,他真不知道妻子還有女高音的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