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討碗水喝?”
蘆葦蕩邊,燕徽丞一身短打裝扮,身披半身蓑衣,頭戴鬥笠,背上背著魚簍,來到一戶漁民家,想討碗水。
坐在河邊釣了一天,連條蝦米都沒有。
“當不得,當不得,您叫我老宋就行了。”
老宋頭放下手中的破漁網,給燕徽丞一個小凳子,然後呼喊孫子給燕徽丞倒水,不大的院子裡,用蘆葦圍成一圈,圈養著一些水禽,除此以外,就是一些打魚的家當。
不多時,一個小男孩從茅草屋裡光著腳出來,遞給燕徽丞一個搪瓷大碗。
水有些熱,燕徽丞便坐下來,看老宋頭補網。
“今天的收成可好?”
不想空手而歸,燕徽丞就打起了漁民的主意,買個一兩條,不看大小,掛在魚竿上,也是一種享受。
“還成吧,過個三五日,就能去集市上賣了!”
老宋頭見過不少達官貴人,卻沒有一個跟燕徽丞一樣,遮掩不住的貴氣。
不做作,不矯情,行為簡單,每一件事都讓人很舒心。
有時候他劃船路過,會影響到釣魚的人,每次隻有燕徽丞,渾不在意,甚至都不多抬頭看上一眼。
就像他們都是一樣的人,但其實不是。
“那看來收獲不少啊。”
喝了一口水,燕徽丞想著怎麼保住自己的麵子。
“全靠老天爺賞臉,這兩年地裡的收成還行,我那些老夥計沒怎麼來,全便宜我一個人了,哈哈!”
老宋頭一邊補網,一邊說著自己捕過多大多大的魚,那魚又被哪個當官的看中買走了,還給了他不少賞錢,可惜魚市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他又孝敬不少出去。
燕徽丞靜靜的聽著,不時問一兩句,老宋頭的所以坐在一旁,摳著地上的泥土,獨自玩的開心。
“那您那兒子有出息啊,堅持幾年,就可以讓您清閒養老了了!”
“有福氣嘍!”
“哈哈,哪裡的話,您說笑啦。”
“他們在城裡,過的也難,這不,把小孫子送我這裡來了!”
“混口飯吃,混口飯吃。”
老宋頭一邊說,一邊看著玩鬨的小孫子,老伴在城裡照顧兒子兒媳一家人,老夥計們走的走了,享福的享福去了,都不在這裡捕魚了。
還好有個孫子在,他一個人,偶爾還有人說兩句話。
條件不好,靠著湖,也算能吃飽肚子。
這年頭,兵荒馬亂,到處都在打仗,太平盛世不太平,能活著就不錯了。
湖邊蘆葦蕩裡,漁民一茬茬的來,一茬茬的走,隻有老宋頭這麼多年來,每年農閒都來。
“天色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不知能不能賣我兩條大魚,來客人了,我這弄得兩條,太小了,拿不出手。”
燕徽丞裝模作樣的看了看魚簍裡不存在的魚,笑著詢問老宋頭,能不能賣他兩條。
“啊,拿去吃,拿去吃,一兩條的……”
老宋頭嘮叨著,麵露喜色,很少有人找他說話半天,就為了買兩條魚的,嘴裡說著街坊鄰居的,兩條魚不收錢,給燕徽丞抓了兩條最大的,順手用補網的斷線穿了魚鰓,掛在了燕徽丞的魚竿上。
“拿去吃,我這魚多的很,賣不出去,浪費了。”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我那有自己釀的酒,那可是一絕,明兒請你喝酒!”
……
掛著兩條六尺多長得大魚,燕徽丞倍有麵子的走在蘆葦蕩邊,天色已晚,沿岸的人家升起了煙火。
“咦!”
回到自己的茅草屋,燕徽丞就看到院門口站著一個人,正背手向他院子裡看去。
一身的華麗衣衫,處處透露著貴氣。
“貴客登門啊。”
“這是知道我釣了兩條大魚,來蹭飯來了?”
燕徽丞把大魚和魚簍往那人身上一搭,鮮活的魚蹦躂起來,蹭了他一身魚腥味。
“我說你個蠢貨,就不能正常一點。”
“我剛買的衣服,就被你給糟蹋了!”
拎著魚,李滄冥立馬脫掉外衫,看也不看就丟在了燕徽丞身上。
“你個吝嗇鬼,還舍得買衣服。”
燕徽丞笑嗬嗬的把衣服卷吧卷吧,夾在胳膊下,過幾日賣到城裡,說不定能換一頓酒錢,推開籬笆門,請貴客進屋。
“吝嗇怎麼了,不吝嗇哪裡來的那麼大的家業?”
“鐵公雞還知道給自己置辦一身行頭,你看看你,嘖嘖嘖!”
兩人互相損著對方,燕徽丞接過兩條大魚,熟練的開膛破肚,清理起來,李滄冥自己拿出來一把椅子,坐著看他處理魚。
“好多年沒吃過你親自下廚做的魚了,今天是有口福了,咱彆的不說,麵子這一塊,終於是有了點,記得那年,還是借了李大美人的光,才有的口福。”
“同樣姓李,你說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有的人也是,區彆對待!”
“話說,這麼多年了,你倆怎麼還沒修成正果。”
“本閣主都榮登大寶了,你也不著急。”
李滄冥翹著二郎腿調侃,這兩人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就差臨門一腳,找個媒人提親。
隻可惜,那一年李家太爺去世,在之後就是那場改變整個北門人族格局,讓李家衰落的戰爭。
從那之後,兩人聯係就漸漸少了起來,在之後,就是燕家揮軍東進,陳冰邊界,本以為會是一場聯姻,結束兩人的間隔。
等來的,依舊是無限期推遲。
燕家能這麼多年沒有東進,著實是燕徽丞在其中起了大作用,為此放棄了家主的競爭。
結果,還是那麼不怎麼美好。
“那又能怎麼辦呢?”
“人不想聯姻,想無牽無掛的嫁人。”
“我又不能大手一揮,揮師東進去搶人是吧。”
燕徽丞自嘲的笑笑。
時間過去這麼久,當初的感情,也早已回歸平淡,就是在箭樓相遇,也沒有起什麼波瀾。
或許,他在意的,是那個曾經的她!
“我看你就是慫,當初霸氣一點,不聯姻就揮師東進,現在不是孫子輩都有了。”
“你瞧瞧你大哥,兒子女兒一大堆,你再看看你,大情種一個,孤家寡人!”
“嗬嗬嗬,說的你好像有兒有女一樣,還不是說話都臉紅的慫狗。”
燕徽丞甩了甩魚身上的水,指使李滄冥把清洗魚的水倒遠一點。
他又何嘗想這樣,當時的腦子,誰知道怎麼想的,大概是抽抽了,那代價,付出的太大了。
這些年,他也想開了,本就不是管理家族的性格,讓給大哥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