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1 / 2)

沉浮事 十三把劍 1741 字 1個月前




【從頭到尾,他沒有錯過任何機會,浮澤也沒有做錯任何一件事。】

浮澤在害怕,怕到,無意識地開口向承德求救。

這還是千年歲月裏的頭一回。

他擁有一條大江該有的柔軟,永遠包容、溫和、安靜,卻唯獨極少示弱,除非……是被逼到走投無路。

短暫的頓住之後,承德才遲來地覺出疼來。像是一把帶著倒刺的針紮進心臟最柔嫩的內裏,拔出來時,又帶出模糊的血肉來,鮮血汩汩地把整個胸腔裝滿,一呼吸,就是肝腸寸斷的痛。

分明浮澤的臉乾燥白淨,沒有任何表情,他恍惚覺得對方在哭,淚水是看不見的,悄然地淌滿抬起的臉,落在清池裏,一滴接一滴,蕩起圈圈漣漪。

咚地一聲,是承德重重地跪倒在地。

“抱歉。”他一把抱住浮澤,心如刀絞地感受著對方本能的掙紮與躲避,道歉也變得語無倫次,隻知道無意義地遍遍重複,“抱歉,浮澤,抱歉,抱歉……”

“知你受儘如此折磨,我卻無能為力……”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庭審之日還是來了。

天帝仍是坐在高高的首座上,其他仙君位列下首,於左右兩側依次排開。按照位份,主事仙君最為靠前,其下接司職仙君與地界仙君,兩者位份並列,故而左右插位排開,承德與浮澤分別站在兩邊接近末端的位置,隔著中間寬敞的過道遙遙相對。

一切就緒,童子搖響仙鈴,宣布庭審開始。

承德擔心地望向對麵的浮澤,對方一直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神色。

直到天帝座下童子的傳喚聲清脆落地,天殿大門緩緩打開,才似猛然從睡夢中驚醒,他後退半步,借旁邊仙君的肩膀藏住半個身子,抬起頭,眼神中寫滿了慌張。

“鬼府之主時崤,親押戰犯上庭——”

通報聲響亮貫徹天殿的每一個角落,撞上頂梁,回蕩出空靈的回響。

時崤在前,天兵押著圭風緊隨其後。在所有仙君的注視下,他逆著光,身姿挺拔俊朗,緩步跨進了天殿之內。

隊列末尾位置與殿門之間不過十步遠,距離實在是太近了,浮澤還沒有來得及找到一處合格的庇護,眼神就在猝不及防中,與時崤直直對上。

看似隻是走在過道途中不經意的一瞥,卻又仿佛是早有準備的鎖定,時間在這一瞬間無限放慢,慢到浮澤能夠看清他那雙沒有眼白的眼,原來並非純黑,而是極暗極暗的紅。一抹淡淡的笑點綴其間,甚至沒有多加掩飾,就這麽在眾仙君的注視下,赤裸裸地傳遞到浮澤麵前。

化作名為恐懼的漩渦,將他卷入水底,張嘴吞下。

直到時崤徹底從麵前走過,停到天帝下首躬身抱拳,朗聲行了不卑不亢的禮,浮澤才得以從中脫身,驟然打了個寒顫。

身旁的仙君覺出異常,悄悄側過頭來詢問:“浮澤仙君?”

浮澤蒼白著臉,搖搖頭,沒有回答。

那位卻沒多疑,反而兀自了然感歎:“唉,其實莫說你,方才也把我給嚇了一跳。原以為是個青麵獠牙的相貌,今日一見,這鬼主竟是生得如此之好,氣度非凡,不怒自威……”

相貌英俊,氣度非凡……

在他們眼中,原來是這樣的嗎?

時崤仍是那身黑底紅紋的華服,在仙界這樣顏色素淡的環境裏,顯得格外紮眼,浮澤隻看了一眼,便急急垂下眼瞼,再不敢抬起。

反而是承德神色複雜,盯著那高大背影看了許久,又遙遙去找對麵的浮澤,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又鬆開,反複數次,一如他曲折又糾結的心境。

庭審整整持續了好幾日。

期間,光是對於圭風罪狀的宣讀就需得用上整整一日一夜,接著各位仙君呈上無數罪冊法冊,鬼王以及承德、浮澤兩位親曆仙君依次出列確認證詞,再最後,由天帝擬定罪罰,集眾位之意見,決定將戰犯圭風關進三界邊緣惡蠻之地,永生永世不得釋放。

庭審的一切流程走得都出乎意料的順暢,除了浮澤仙君呈辭時所持卷軸失手掉落過一回之外,便無其他意外發生。不得不承認,鬼王對於此事的收尾工作完成得近乎完美,是其中最為關鍵的功勞,否則,如此重大之庭審,斷斷不可能隻用上屈指可數的幾天。

那頭,天帝宣布散庭的尾音還未消散,這頭,藏在隊列末端的浮澤轉身就走,一刻都不敢多留。他的心亂成一團糟,理智知道鬼王絕對認出了自己,情感上,卻還自欺欺人地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希望鬼王早將人間的一切全都視作過往雲煙,與他就此陌路兩別。

他駕雲行得極快,承德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卻隻能在後頭隨行。

直至抵達清池居,才被浮澤轉身拒之門外。

“抱歉,承德仙君……暫且讓我獨處一會兒。”那雙如水清澈的眼睛裏帶著歉意,帶著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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