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行》不是昨天才學完?
怎麼今天就檢查背誦?
並且她前幾天在五班當南宮月,五班的教學進度比十八班的慢。
也就是說她其實還沒學過琵琶行,剛才早讀又打了瞌睡,根本沒記住幾個字。
她怎麼可能背得出來?
她背不背得出來那倒無所謂,關鍵是她現在還占著席修遠的身體!
之前她用他的身體遲到了一次,他就記仇地開始每天大早上給她打電話提醒她,比鬨鐘還準時。
而且穩居年級第一的學神,上課背不出來課文也太丟人了吧!
席修遠絕對會剝了她的!
南宮月的額頭浮出了一層細密的薄汗,眼皮子開始四處瞄。
前桌同學熱心地把語文課本豎了起來,被周老師瞪了一眼後又趕忙放下了。
同桌趙依依小聲提醒:“潯陽江頭……潯陽江頭……”
潯陽江頭
腦中炸開一道驚雷,南宮月仿佛出現了應激反應一般,身軀變得僵硬、沉重,連手指的屈伸都要費上極大的力氣。
心臟最深處傳來一陣陣抽痛的感覺,刻骨、錐心。
她知道這不是她的心在痛,而是這具身體的心臟在痛。
她開始用力地在席修遠的記憶裡搜尋。
眼前開始發昏發黑,耳邊似是有神靈在低聲吟詠。
一幀一幀的畫麵在腦海中飄過,一直回溯到十二年前的一個盛夏。
那是一個蟬鳴的季節。
五歲的男孩滿臉淚痕地站在陽台上,麵前是一名穿著黑色西裝套裙的女人。
女人手裡拿著一根細細的小竹條,在檢查麵前男孩的背誦。
第一遍,男孩背得磕磕巴巴,到最後的時候背錯了一個字。
啪地一下,女人手裡的小竹條抽到了男孩的手心。
白嫩的掌心立馬起了一道紅痕,男孩隻是抽噎了幾下,連哭聲都沒有發出。
女人皺眉責備:“幾天了,怎麼還沒背下來?”
男孩的鼻涕眼淚流了滿臉,哽咽著說:“媽媽……媽媽你再讓我背一遍……我不會背錯字了……”
女人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溫度。
“再背錯就去你爸家。”
男孩吸了吸鼻子,帶著哭腔的稚嫩聲音劃破空間,穿過時光,從十二年前悠悠飄來。
“潯陽……潯陽……”
南宮月的心絞痛了起來,脫口而出的聲音和記憶中男孩的聲音徹底重合。
“潯陽……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
她的眼前是男孩那張淚痕交錯的臉。
“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
“醉不成歡慘將彆,彆時茫茫江浸月。”
她斂著眸子,聲音變得很輕。
“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誌。”
“低眉信手續續彈,說儘心中無限事。”
少年溫潤清冽的聲線有時像是春日楊花柳絮,飄飄蕩蕩灑在人間;有時又如玉珠墜地,劈啪作響、清脆悅耳。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這一刻的她,仿佛化身成為潯陽江頭那名女子手中的琵琶。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了,可能因為現在是這具身體的主人,她對記憶中的那副場麵的感受格外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