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卷二(1 / 2)





第一百七十七章——平安夜

女人的笑意諷刺又涼薄,微微眯起來的狹長眼睛就像是雪狐狸一樣,漂亮,勾人,卻又壓著深深的森冷之意。

蕭以柔以往十分敬畏她。

此刻,心中卻僅僅剩下了畏。

“我……猜不出。”蕭以柔牙齒打顫,不知道是被這寒冷的冬夜凍的,還是被這女人給嚇的:“我真的猜不出,我不知道老祖宗你……你也認識她。”

她叫這女人為“老祖宗”,實在是個罕見的稱呼。

再加上女人分明年輕貌美,身形窈窕,這“老祖宗”的稱呼擱在她身上,要是被別人聽到了,肯定會覺得非常奇怪,畢竟一個年輕女人,實在沒有理由被叫得那麽老。

但是那女人看起來對此卻沒什麽意見,相反,十分受用。

好似她的年紀,真的當得起。

撇去她年輕的容貌與妖嬈的身材不談,這女人身上所積澱的那種氣質,眸中的神色,麵上的神態,都好像真的累積了厚重的曆史時間,沉甸甸的,令人拜服,甚至恐懼。

“我認識她,很久了。”女人拇指上的玉扳指自蕭以柔臉頰上往下滑,最後抵在她的喉部:“現在知道了?”

蕭以柔喉部滑了下,感覺那裏抵著的,已經不是什麽冰涼的玉扳指了,而是一把尖利匕首。

“……知道了。”蕭以柔喃喃道:“我已經知道了。”

“那知道自己以後要怎麽做麽?”

“……知道。”蕭以柔到底是個聰明人,她雖聰明地應了,卻不甘心。

“乖。”女人一笑。

女人麵上帶著的那抹笑,在風雪夾雜的燈光下,顯得冰冷極了,她慢悠悠地站起身來,折返往回走,再也沒說話。

自然,也沒讓蕭以柔起來。

蕭以柔已經完全絕望了。

隻是沒吃晚飯而已,當然不會餓死,但是她害怕自己會凍死在這裏。

“老祖宗。”

等女人快要走到別墅樓的台階處時,風雪中傳來男人儘量克製的聲音,女人停下來,回轉身去。

“這麽快就出差回來了?”女人笑道:“慕白。”

蕭慕白自風雪中走出,身上昂貴的定製西裝早已經皺得不成樣子,氣喘籲籲,原本打理得精致的短發已經被風吹得亂糟糟的,一塌糊塗,完全不似他以往翩翩公子的形象。

蕭慕白在不遠處頓了頓,停下整理了下頭發與西裝,正正領帶,這才走過來,瞥了地上的蕭以柔一眼,略略蹙眉。

蕭以柔像看見救星似的,怔怔地看著他。

蕭慕白不動聲色地吸了一口冷氣,溫雅低沉地開了口:“事情辦完了,剛好又聽說這邊出了事,就想著早點回來。”

“這麽趕啊?”女人依舊是笑得諱莫如深:“今天天氣不太好,航班有些停飛了,你是坐高鐵回來的?可真是難為你了。”

“沒什麽。”蕭慕白道:“隻是想著,能替老祖宗把一些難纏事,儘快給解決了。”

女人輕描淡寫地讚他:“蕭家麽,如今也就你還靠得住。”

“老祖宗謬讚了。我應該的。”

“你這麽累,這種天氣裏還摸黑開車趕過來,實在是辛苦。”女人回走了幾步,笑盈盈地看著蕭以柔:“我這還讓你妹妹跪著,是不是有點過了?”

“沒有。”蕭慕白低聲道:“老祖宗讓以柔跪著,肯定是她犯了錯誤,犯錯了,領受懲罰,那是應該的。老祖宗的規矩,我們都還記得真真的呢。”

說著,他並著蕭以柔,跪了下來。

蕭以柔目光更怔。

蕭慕白語氣溫和地說:“以柔她是女孩子,身體虛,會凍病的。如今她犯了錯,全是我這個做哥哥的沒教得好,如今我替她跪在這裏,隻願老祖宗讓以柔能回家去,她小時候生了病,實在是受不得寒。求老祖宗看在這麽多年的情分上,原諒她一次吧。”

蕭以柔眼睛紅了,卻不敢說話,女人居高臨下地盯著蕭慕白,盯了許久,唇角往上勾。

蕭慕白說話向來和雅,不疾不徐,彬彬有禮,所以但凡聽他說話的人,都會覺得舒服。

他接著說:“既然老祖宗生她的氣,覺得她做事做得不好,就讓我來接手她的工作,這樣老祖宗也能省心一點。以後,我會好好管教她的。”

“你都這麽求我了,我如果再不答應,倒是顯得我冷血了。”女人笑道:“那就再跪十分鍾。無名,在這看著,時間到了,叫他們走。”

無名沒搭腔,一身漆黑地倚靠在廊道上,盯著庭園裏的小雪。實際上,這麽久了,蕭家兄妹都沒聽她說過哪怕一個字,一直以為她是個啞巴。

女人回了別墅,無名在原地盯著,蕭慕白把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來,披在蕭以柔身上,之後跪得筆直,一言不發。

十分鍾過去了,無名走下來,在雪地裏摸了一顆裝飾道路用的卵石,隨手一丟,漠然地丟到蕭慕白麵前。

之後,她也轉身進屋了。

蕭慕白連忙站起來,去扶蕭以柔,溫言道:“以柔,我們可以走了。”

“……哥。”蕭以柔再也忍不住,眼淚滾下來,蕭慕白低頭,緊緊抱住她。

“沒事了,沒事了。”蕭慕白說著,托住蕭以柔,往上又扶了扶,可惜蕭以柔渾身都凍得僵硬了,根本站不起來,蕭慕白隻好道:“哥背你。”

蕭慕白背著蕭以柔,走在風雪裏,蕭以柔從後麵摟著蕭慕白的脖子,喃喃說:“哥,我很害怕。”

“怕什麽,哥在這裏。”蕭慕白笑道:“我會陪著你的。”

“這種生活,我已經……我已經撐不下去了。為什麽我們蕭家,是這樣的命運。”

“這世上本就沒有真的蕭家,我們如今這看似風光的一切,都是被施舍的。以柔,你要記住,沒有老祖宗,就沒有蕭家,你要乖一點,不要去惹她生氣。”

“我知道,我知道。”蕭以柔哽咽:“可是已經晚了,我已經惹了她。我犯了一個可怕的錯誤,再也無法挽回了。”

“什麽錯誤?”

蕭以柔搖搖頭,沒再說話,蕭慕白也不忍再問她,兩兄妹在雪地裏走了許久,越過淒冷的路燈與樹影,蕭以柔突然又開了口。

“我喜歡一個人,可是她不喜歡我。”

“那就……不要去喜歡。”蕭慕白說完,又輕輕歎息一聲。

“我已經喜歡上了,沒有退路了。”蕭以柔酸澀道:“哥,你有喜歡的人麽?”

蕭慕白笑:“當然有了。”

他將蕭以柔背穩了些,眼中溫柔又無奈,說:“我喜歡一個人,但我不能去喜歡她。”

蕭以柔聽得朦朦朧朧,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隻能繼續趴在他寬闊的背上,兩兄妹就這樣慢慢地在雪中行走,背後留下蕭慕白的一排腳印。

這樣的雪,繼續下著,由小漸大,時而又停掉了,如此一直到二十四號的聖誕節前夕,才算是真正地滿城飄起大雪來。

聖誕節前夕,晚上就是平安夜,當天十分熱鬨,其中最明顯的,就是街上各色店鋪的促銷活動,商家瞅著這個最佳時間,瘋狂折扣促銷,這好像已經是聖誕節的一個最普遍現象了。街上店鋪的聖誕裝飾,路上那些裹圍巾,戴手套,成群或成雙的行人,熙熙攘攘,約會,逛街,吃飯,購物,看電影,將這個節日的氣氛烘托到了一個極致。

本來是外來的節日,卻受到國內不得了的追捧,倒是襯托得那些傳統節日越發冷冷清清的了。

師清漪實際上對聖誕節沒多大感覺,每一年的聖誕節前後,她都得待在學校,於是她的印象大概就是尹青那兩天收到手軟的各色禮物和蘋果,還有就是從別人嘴裏聽到的所謂“大學城周邊的賓館旅社酒店晚上又要爆滿必須得早點預定”的無聊消息,實在不忍直視。

很多男生喜歡送尹青軟乎乎毛茸茸的大娃娃,不知道是什麽居心,太大了,尹青扔垃圾桶裏又塞不進,於是隻能煩躁地全部推進灰塵堆積的那間資料室,師清漪背地裏笑得不行,表麵上卻還是十分乖巧地幫她一起丟。

師清漪自己也收到許多禮物,雖然每年都申明不接受,但那些東西照樣往她手裏塞,她又不想帶回去,於是也和尹青一塊,全堆係裏的資料室了。

中午難得有空,又被雨霖婞這個看似很忙,實則很閒的大小姐拖去聚餐,洛神和音歌一早就被雨霖婞叫去了,地點還是在千芊的餐廳。

雨霖婞一見麵就沒臉沒皮地向師清漪等人討要聖誕禮物,結果師清漪攤手,洛神低頭,兀自淡然地喝茶,千芊則在那逗她的蛇。

隻有音歌掏出一顆牛奶糖,分給雨霖婞說:“雨姐姐,給你。”

“還是音歌乖。”雨霖婞摸摸音歌的頭,將音歌給她的糖剝了,塞進嘴裏,接著痛斥那三個女人:“你們簡直喪心病狂!我看這朋友沒得做了!拆夥!”

她故作傷心地斥了一陣,千芊摸出幾個小巧精致的香囊,挑了一個紅色的給雨霖婞,笑道:“喏,禮物。”

“這什麽東西這麽老土?”

話雖這麽說,雨霖婞麵上卻樂了,接過來聞了聞,聞到一股奇異的香氣,不算好聞,也不算難聞,味道淡淡的。

“驅蠱的香囊,裏麵是我調配的苗藥。帶著它,這世上許多蠱蟲就不需要避諱了。”

千芊笑著把剩下的香囊分出去,洛神得到的是白色香囊,師清漪是藍色的,音歌則是一個更小的,看起來玲瓏可愛。

“多謝千小姐。”洛神聞了聞,深知這東西十分貴重,頷首道:“有心了。”

雨霖婞將紅色香囊收起來,桃花眼瞥著洛神:“養蛇的都準備禮物了,她表姐,你怎麽不送我,虧得我前兩天就開始提醒你呢,這心都涼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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