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8 糖油(1 / 2)





第五百零五章——問夜

四周的那些斑駁樹影,靜謐的竹舍,廊下懸掛的燈籠,等等這一切景致落在長生的眼中,看上去還是那樣的熟悉,但她的感覺,已在頃刻之間變化了。

之前她身在夢場,卻被夢場所蒙蔽,還以為自己仍然身在過去的溫暖之中。

現在她終於在夢場中蘇醒過來。

眼前的一切即使看上去無比真實,對她而言,終究不過是一場幻影。

長生的心底瞬間被五味雜陳的滋味所灌滿,誠然看到往昔重現,她還是會覺得開心。但與此同時,那種明知道逝去的時光,遠走的人,都已經不會再回來的悵惘,也在一瞬之間湧上了心頭。

長生在原地恍惚地轉了幾圈,看著眼前景色,唇邊泛起笑來,眼中卻有了些潮濕之氣。

比噩夢更令人難受的夢,是什麽?

是做了一個現實中永遠再無法企及的美夢,卻明確知道自己正身在這美夢之中。

但長生豁達,並不會過於沉溺在傷春悲秋的情緒中,過不了一會,長生已經將那份難過暫且先壓藏在心底,她知道自己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夢鈴還在響著,但那笛音已經消散了。

長生將表帶繞在自己的手腕上,利索地戴好手表,目光在表盤上掠過,之後往笛音的來處走去。

辛荼的確是很信守承諾,說會在八小時後的夢鈴響起時喚醒她,就真的將她喚醒了。但令她沒想到的是,辛荼用的是吹笛的方式。

原來,辛荼……她竟也會吹笛麽?

笛子不同,吹奏的方式不同,笛音聽上去自然是不同的。辛荼的笛音和師清漪的區別極大,也不太像夜的,聽上去有些沙沙的雜音感,仿佛辛荼的笛子質量很差。

長生推開院門,往外走的同時,耳中細致地分辨著這夜色中的各種聲音,尤其是鈴聲。

她所在的這個場,原本就隻是一個空白的源夢場,但就算是源夢場,到底也是由原本的布夢人一手搭建。布夢人至少提供了這個場的殼子,即使辛荼說布夢人不敢出現在她所在的這個夢場,但這個場裏,還是能聽到提示布夢人位置的夢鈴聲。

畢竟這個小世界由四個夢場組成,無論場內怎麽變化,總會和布夢人有所聯係。

長生撥開麵前的長草,側耳聽了好一陣。

她聽鈴,並不是為了確定什麽布夢人的方向。布夢人都不在她這個場,有辛荼在,影子更不敢過來,她就算聽了鈴聲,也無法知道布夢人的所在,以她的性子,自然不會浪費時間在這種無用功上麵。

她隻是想聽聽看,還有沒有第二種鈴聲。

可惜那鈴聲的位置雖然變來變去的,但她能判斷出來,那始終都是同一種鈴聲,是屬於布夢人的。

本來長生還以為辛荼那裏也會出現夢鈴聲,想借著鈴聲找到辛荼,畢竟她現在所見的一切,都是在辛荼的幫助下形成的,或許夢場也會將辛荼當成什麽布夢人,從而產生夢鈴聲。

她早已做好了會聽到兩種鈴聲的準備,但很快,她就發現自己想錯了。

辛荼曾說她並不是布夢人,看來辛荼說的都是真的。

辛荼搭建這個夢場的方式,想必和布夢人有著最根本的不同。

這世上有許多藏匿著的虛實分界,存在著很多不同性質的小世界。很多小世界是本來就在那裏,自然形成,一些人會在機緣巧合之下,穿過間隙,跌入小世界之中。

但也有極少的人,有本事造出自己能夠掌控的小世界。

說白了,夢場也不過是那些小世界裏的其中一種,而布夢人也隻是能造出小世界的其中一類人。

長生覺得辛

荼應該是將造小世界的方式,靈活用在了現在的夢場搭建之上。她不知道辛荼是怎麽做到的,但既然辛荼腳邊上沒有出現夢鈴聲,就意味著辛荼這種搭建方式是特別的,辛荼也就不需要和布夢人一樣,必須遵守某些夢場的規則。

長生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的長草尖端,不動了。

旁邊有一片長草被割去的痕跡,之前夜為了編織草蜻蜓,曾與她一起來過這裏,取走長草。

長生想起了夜的血湖。

血湖,就是夜造出來的一個小世界。

「辛荼,你在麽?」沉默片刻,長生喚出了聲。

夜風吹得四周的樹葉沙沙作響,鳥雀安靜了下來,也沒有蟲鳴。

那片濃稠的黑暗之中,並沒有人應答她。

長生等了一陣,辛荼始終沒有出現。

「我醒了,能記得你,你不必覺得孤單。」長生雖然沒見到人,卻還是對著黑暗中的那些樹影道:「現下我要回竹舍去,你若要尋我,到時可以吹笛,我便會出來見你。」

還是沒有聲音。

「多謝你將手表留給我。」長生不再強求,轉過了身:「我走了。」

她往竹舍那片燈火走去,那曾是她記憶中最溫暖的存在,此時此刻,即使她知道那片明亮的光是虛幻的,還是毫不猶豫地邁向了它。

長生推開書房的門,司函正坐得端正,手裏拿著一冊書,看得仔細。

旁邊點了不少燈,很亮堂,司函喜歡燈火通明的感覺。她的身影籠罩了一層薄薄的光暈,平素的肅穆被掩了些許,看上去平和又靜謐。

姑姑還是記憶裏的那個姑姑,從沒變過。

長生站在門口,怔怔地看著司函,眼中泛起酸來。

「傻站在那做什麽?」司函頭也不抬,隻是道。

長生回過神,連忙向她走了過去。她在司函身邊蹲了下來,臉頰偏在司函腿上,雙手抱著司函的大腿,跟個大糯米團子似地黏著司函,烏黑的雙眸更是瞬也不瞬地盯著。

司函被她扒拉得無法動彈,卻也任由她扒著,不過她覺得長生的表現是有些古怪的,目光掠過去,掃了一眼長生,道:「怎麽了?」

「沒怎麽。」長生乖乖道:「我便隻是想姑姑了。」

司函唇邊牽出了些許笑意,擱下了書卷,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道:「先前在廚房裏,你已將我們都想了一個遍。現下怎地還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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