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0 飛鳥(1 / 2)





第六百四十七章——魚苒

那白影聽了折夭的問話,語氣轉而有些哀涼的意味,低聲道:「吾與汝之兄長靖殊,兩人自有婚約,吾乃靖殊之妻,他喚吾苒苒,有何不可?」

「……妻?」雖然模模糊糊的,看不清麵容,但折夭的聲音聽上去有了些明顯的怔住,她恍然道:「汝雖與兄長有婚約,卻並未與兄長完婚,心中便認定已是兄長之妻麽?」

白影肅然道:「吾與靖殊之婚約,便是雙方之諾,吾乃鮫域域主,婚約豈是兒戲?縱吾最終未曾與靖殊成禮,他亦是吾夫君,此事斷不可更改。」

折夭幾乎是有些癡癡地問她:「拋去婚約一說,汝心中可有吾兄長?還是……因著此乃婚約之諾,汝言既出,必遵之?」

白影沉默了,並未回答。

折夭說到她的兄長靖殊,似乎十分敬重,又斂著幾分悲,低聲道:「……也是。兄長待汝情意深重,若兄長當初並未在那一戰中身負重傷,最終神息潰散,汝便會毫不猶豫,如期與他完婚,成為吾之……長嫂。是麽?」

長嫂這兩個字,被折夭說出來,聽上去是那樣的沉甸甸,更像是在她麵前劃開了一道怎麽都無法跨越的鴻溝。

「是。」白影道:「靖殊當初不遠萬裏,將一枚癭目送至鮫域,解下南海窮桑壁壘衰竭之困,之後更是助吾良多。吾感激於他。若他還在世,吾自會踐行婚諾,而縱他身死,吾亦為他的妻。」

折夭話語更輕,像是隻想求一個確切的答案,問白影道:「汝是因感激兄長,才答允他的求親,與他定下婚約,還是當真愛他?魚苒,汝可知,何為愛?」

她終於沒有如同之前那樣親昵地叫苒苒了,仿佛終於認清了現實,隻是稱呼白影的名字。

「愛是可笑之物。」魚苒語氣有些僵硬:「責任與允諾,方為正理。吾既允諾,必守終生。」

「在汝心中,汝便終生是吾長嫂?」折夭聲音微抖。

白影略低了低頭,半晌道:「……是。」

師清漪雖然知道這些隻是幻影,自己根本不會被發覺,卻還是在邊上安靜聽著,不敢出聲。

之後折夭和魚苒兩人的身影越發模糊了起來,兩人的交談聲音也逐漸散去,最終化為一片虛無的光。

師清漪站在原地,過了片刻才回過神來。

千凰亙古是族內最玄秘的地方,本來無論出現什麽異象,師清漪都不會覺得太奇怪。但這次折夭和魚苒的幻影卻給她帶來了極大的震撼,老祖宗們所處的年代太久遠了,她以前從來沒有聽過老祖宗折夭,還有她的哥哥,靖殊的名字,更不知道魚苒到底是鮫域什麽時期在位的王。

可她從兩人的對話中聽到了些許讓她覺得不得了的信息。

她聽魚苒提到什麽……癭目。

還有窮桑。

當初她們前往神之海的時候,潛入水中,在神之海的南海海底見到了一大片參天巨木形成的森林。那片森林,就是窮桑林,當時洛神說,準確的形容應該是窮桑亞種。

她們一行人在海底討論了窮桑林亞種,還有傳說中那一位與窮桑林亞種的形成有著密不可分關係的域主。z.br>

真正的窮桑巨木,高可遮天,隻有獨一無二的一棵,而且是長在蠻荒時期的西海之濱,不可能在南海。那個時期,正是神主等眾神還沒有湮滅的古老歲月,而那時候的南海無限鮫域域主,就是魚淵。

魚淵的實力,和神主一樣,是處在巔峰的古神,當時古神數量寥寥,屈指可數。但魚淵生性溫和,厭倦了眾神之間相互傾軋的爭端,就去西海請了真正的窮桑果實回去,種植在南海,最終鑄造了一片無窮無儘的窮桑亞種壁壘,防止外族的

進犯。

古神魚淵最擅長的就是防禦,他在南海鑄造的結界,曾經沒有任何外族能夠進去,海底海陣發動時的威力更是毀天滅地。隻是後來南海結界放開了些許權限,特定的部族可以出入結界,其中就包括人類,所以鬼主和薑仇隻能利用師夜然和師輕寒她們這樣的人類前去神之海,深入南海探索。而當時薑仇偽裝成桑吉,和師清漪她們同行,身體上出現了很多虛弱的跡象,也成為了暴露他身份的一個關鍵點。

師清漪進入海底後也沒有任何不適,可想曾經白鮫和神凰交好,白鮫的南海結界對於神凰一族是沒有任何傷害的。

至於那個什麽「癭目」,師清漪倒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詞。

她想著要是魚淺在邊上就好了,魚苒畢竟是白鮫的老祖宗,或許身為後人的魚淺會聽說過什麽線索也不一定。

可惜她進入那道門之後,就和洛神,魚淺,濯川三人走散了,周圍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不過師清漪並沒有半點慌亂,而是在這片金色浮動的光中慢慢行走,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走散,都習慣了,更何況這是自家的千凰亙古,她相對還是放心的。

師清漪走著走著,耳邊又響起了女人的歌聲。之前她剛進入門的時候,就被這抹歌聲所蠱惑,不自覺地往浮光的深處走,現在她聽著聽著,感覺四肢百骸又像是浸在水中,漂浮了起來。

這難道是……白鮫的歌聲嗎?

師清漪曾聽過魚淺唱歌,與這種歌聲有相似的感覺。白鮫擅長致幻,尤其是用歌聲來誘導。

可是千凰亙古裏,怎麽會存在白鮫的歌聲?可是第五境入口的那個池子上,分明又有著白鮫鱗片的紋路。

師清漪正恍恍惚惚著,卻見眼前又出現了那兩個模糊的身影。

這一回,折夭的虛影倚靠在一棵同樣虛浮搖曳的樹影下坐著,而魚苒的白影走近了她,在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下來。

折夭抬頭看著魚苒。

魚苒有些冷淡地問她:「整日躲在吾這鮫域飲酒,凰都來人,讓汝回凰都繼任神凰王,汝卻屢次避之。」

折夭懷中抱著酒壇,笑了笑:「那非吾之位。是吾之兄長的。」

魚苒道:「靖殊早已不在,且他從未登攬風凰台繼任,汝為何要認定那是靖殊之位?」

折夭望著她,醉意朦朧道:「凰都王位空懸已久,兄長他神息浩浩,登臨頂端,為王不二之選。吾等皆為神主座下三青鳥之後,兄長之神息,甚至可逼老祖宗青鳥之境,古往今來,唯他一人強至如斯,若當年那一戰非他出手,那人又得虐殺多少凰都族人與他族。兄長雖未繼位,卻是族人心中眾望所歸之王,那本是屬於他的。」

師清漪聽到這,心裏驀地警惕起來。

那人?

是指……誰?

之前她就聽折夭幻影說起她的哥哥靖殊,是經過那一戰之後,受了重傷,最終才神息潰散死去的。而現在所說的虐殺凰都族人和其他族的人,難道就是在那一戰中和靖殊交手的人?

從折夭的描述來看,靖殊無比強大,可以說是古往今來神凰第一強者,甚至能夠和當初的老祖宗三青鳥相提並論。這樣一個令人震懾的存在,完全有資格睡在千凰亙古最深處的第七境,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才能將靖殊打成重傷,最終造成他的死亡?

但是看當年那一戰的結果,對方似乎也被靖殊狠狠收拾了,無法再興風作浪。

師清漪屏住呼吸,走近了些,繼續看。

那邊魚苒歎息一聲,彎下腰來,想要拿走折夭懷裏的酒壇。

折夭卻丟開懷中酒壇,伸手將她一扯,魚苒猝不及防,身子往下倒去,被折夭伸手兜住,抱在懷

中。

「放開吾!」魚苒根本沒料到折夭會這樣對她,又驚又怒。

折夭醉了,扣著她的身子不肯鬆手,魚苒抬手一個巴掌扇過去,隻聽「啪」的一聲,折夭被她扇得側過臉去,驀地不動了。

魚苒陷在她懷裏,身子也同時凝住。

「長嫂,是吾……僭越。」折夭這才被打得回過神來,鬆開手,將魚苒輕輕推開了些,自己往樹的一側蜷縮了下,顫聲道。

魚苒頓了片刻,從折夭懷裏站起來,胸口氣息起起伏伏的,有些局促地伸手整理起自己微亂的衣衫。

折夭避開魚苒投過來的目光,隻是囁嚅道:「王位為兄長所屬,不屬於吾。兄長諸般一切,皆……不可屬於吾。王位,吾不想,旁的,吾亦……不敢妄想。」

魚苒沉默一會,道:「靖殊曾與吾言,他永不可為凰都之王。王位,便是他留給汝之位。他亦料定汝不願登王,便囑咐吾,倘若這一日到來,便將他之秘密告知於汝。」

折夭這才抬起頭,朝魚苒看過來,道:「……何種秘密?」

魚苒走近了些,在折夭身邊端坐了,也倚著樹道:「靖殊,乃是神凰與戰鬼之後。」

折夭顯然受到了驚嚇,身子幾乎有些不穩,道:「……兄長,戰鬼?」

師清漪這一聽,大為震驚,呼吸也差點停滯。

老祖宗靖殊,和她一樣,居然也是神凰和戰鬼雙血脈?

師清漪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像是冰冷了起來。

她想起魍魎城夢場裏的那個鬼洞裏的血機關,就是神凰和戰鬼雙血脈機關,當時她還百思不得其解。雙血機關的設置,必須要先浸潤本就是雙血的血引,才能成功。

這意味著當年肯定有一個身負神凰和戰鬼雙血脈的人,在那裏設了機關,可那又怎麽可能呢?畢竟戰鬼和神凰從神主那個時代開始,就是宿敵,又怎麽可能相互結合,誕下後代。

越是時代古老,神凰和戰鬼就鬥得越狠。她身上這雙血脈,還是在多年之後神凰和戰鬼長期勢同水火的關係稍微緩和了,她爹爹和娘親相互傾慕,才得到的例外結果。

沒想到老祖宗靖殊,居然……居然也和她一樣?

折夭也驚得根本說不出話來。

魚苒向她道:「汝本就知曉,汝與靖殊的母親,並非同一位。」

折夭這才恍然點頭:「吾父在迎娶母親之前,確然曾與一女有情。那女子為他生下兄長,便故去了,後來吾父才與母親成婚,有了吾。」

她聲音發起抖來:「若真如汝所言,那女子便是……戰鬼?」

「正是。」魚苒道:「神凰戰鬼互不相容,靖殊不敢對外提,隻得死守這般秘密。他神息浩瀚,便以神息壓製戰鬼之血,不至在人前現出紅眸,這麽多年來,才未曾有任何一人知曉他身有一半戰鬼之血。臨終之際,他才將此事告知於吾。」

「……難怪。」折夭這才後知後覺,道:「兄長戰力,強至前所未有之境,他與旁的族人大有不同。」

魚苒側過臉去,端詳著折夭,道:「靖殊有一半戰鬼之血,念及戰鬼與神凰積怨,自覺愧對王座,這才遲遲不肯登攬風凰台,以至王位長久空懸。他一直有意將王位交於汝之手,汝若當真敬他,便莫要令他失望。」

折夭緩緩從樹下站起身來,雖然看不清麵容,但師清漪感覺她沒有之前那麽頹廢了,像是釋然一般,也變得精神了些。

「吾自然敬重他。」折夭道。

魚苒也站起來。

「吾登攬風凰台之日,汝會來麽?」折夭問她。

「不會。」魚苒道。

「好。」折夭輕輕一笑,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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