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蔡主任在辦公室裡聊了很久的天，期間一些同事進來找他簽字或者蓋章，無論男女都能從容應對、舉重若輕。</P>
一直到日落的餘暉照進窗戶，我才道了聲彆轉身離開，自始至終沒說清潔劑的事情。</P>
但我知道穩了，也就不急於這一時。</P>
回到宿舍，我直接拿出一條中華煙來交給胡金銓，感謝他之前的建議，說我那個朋友已經打敗心魔，整個人簡直像涅盤一樣重獲新生了。</P>
胡金銓百般推辭，覺得自己隻是隨便說了幾句話，不值當拿一條價值好幾百塊錢的煙。</P>
在我的強烈要求下，他隻好將煙拆開了，分給宿舍的人。</P>
接下來的幾天，我有事沒事就往蔡主任的辦公室跑，但仍不提清潔劑的事情，就是聊聊天、喝喝茶，詢問一下他的感情進展，“搬運”一些戀愛小技巧告訴他。</P>
直到某一天的下午，我正在後勤部裡坐著和蔡主任聊天。</P>
一個電話突然打了過來。</P>
“喂……啊，我是……想往外貿銷一批清潔劑啊……後勤部管著是吧？哈哈哈，太巧了，我這會兒正在後勤部……那我問問蔡主任，但不保證一定行啊……你也知道，學校有人家的規章和製度……”</P>
掛了電話，我便抬起頭來，假裝漫不經心地說：“蔡主任，是我主管，外貿以前的學生會主席顏玉珠！她說有一批清潔劑，看看食堂和環衛辦需不需要……”</P>
蔡主任沒說話，而是麵色嚴肅地看著我。</P>
“要是有難處，不辦也無所謂，本來就是順便問一嘴的事情……”話雖然這麼說，我的一顆心卻提到了嗓子眼。</P>
鋪墊了這麼多天，最後沒成功才丟人現眼！</P>
蔡主任仍舊不說話，一張臉愈發黑了。</P>
辦公室裡的氣氛都迅速凝重起來。</P>
是觸碰到這位後勤一把手的逆鱗了？</P>
“蔡主任，我有點事，就先走了……”眼瞅著氣氛越來越不對，我趕緊起身就往外走。</P>
“哈哈哈——”蔡主任突然爆發出了一聲大笑。</P>
我驚訝地轉過頭去，就見他在辦公桌後笑得前俯後仰，一邊捂著肚子一邊拍著桌子，眼淚甚至都流出來了。</P>
“這……”我目瞪口呆。</P>
“就知道你小子肯定有目的！”蔡主任坐直身體，樂不可支地說：“從一開始，就感覺你小子不對勁，再熱心也不至於花大價錢帶我去按摩啊！問你有什麼事還不肯說，卻又三天兩頭往我這跑，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吧？”</P>
“啊……”我摸著後腦勺，自以為聰明卻被對方拆穿的感覺確實尷尬。</P>
“剛才是嚇嚇你，讓你長點記性！都說了咱倆是最好的朋友，有什麼話就直說嘛，繞這些彎子乾嘛？”</P>
蔡主任笑著瞪了我一眼，又說：</P>
“放心吧，知道你有目的，但我依舊很感謝你，正發愁沒機會報答你呐！”</P>
言畢，便從辦公桌裡抽出一張條子，刷刷點點的在上麵寫了幾行字，又“啪”地蓋上了後勤部的大印，交給我說：“去吧，找原沐雨，這事就辦成了。”</P>
“謝謝蔡主任……怎麼還找原沐雨？”我愣了一下。</P>
“我這裡除了是後勤部，還兼管著大學生創業中心嘛，孟書記幾個月前來找過我，說有一些學生家庭貧困，最好給他們安排一些兼職，食堂和環衛辦無疑是最合適的，洗個盤子、打掃衛生之類的也能勝任，工作地點很近，還不耽誤學習……</P>
因為確實對學生有利嘛，我也就答應了，孟書記又說人太多了不好管理，交給學生會負責就好……”</P>
蔡主任說得有板有眼，我卻聽著聽著眉頭慢慢蹙起。</P>
乍一聽，確實沒什麼毛病，幫助貧困學生當然是件好事，由學生會來負責具體事務也算合情合理。</P>
可我大學將近四年，乾過的兼職不計其數，從未收到過食堂和環衛辦的通知！</P>
這其中要是沒問題，要是沒人中飽私囊才見鬼了！</P>
蔡主任出發點是好的，人也非常善良，就是有點不接地氣，明明三十多歲的年紀，身上卻還有些天真勁兒，對底層的一些齟齬不太了解，很容易就被小人利用和欺騙了！</P>
但在沒有明確的證據前，我也不能胡說八道。</P>
“好，那就謝謝蔡主任了……我這就去找原主席。”我故作淡定，微笑地拿著單子離開。</P>
不過前往學生會主席辦公室的路上，也慢慢地想開了，甭管其中有什麼肮臟，都和我沒有太大關係。</P>
我也不是正義使者，管那些破爛玩意兒乾嘛？</P>
彆耽誤我賺錢就行了。</P>
再說，我真的正義嗎？</P>
我隻痛恨“肮臟”的不是自己吧？</P>
讓我參與其中，大把大把撈錢，估摸著比任何人都開心！</P>
這麼想著，我便來到原沐雨的辦公室。</P>
“哎，宋漁，你來了啊……”看到我後，原沐雨一如既往的熱情，立刻起身引我坐下，還給我倒茶之類的。</P>
自從“綁”了他一回後，這家夥現在特彆老實了，陸有光還盯過他好幾天，說是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舉動。</P>
想來是真的害怕了，到底是個學生！</P>
“嗬嗬，不用忙了，有個東西需要你簽一下。”我擺擺手，讓原沐雨坐下，又將蔡主任寫好的條子拿出來遞給了他。</P>
食堂、環衛辦這些地方本來就是後勤部負責的，學生會頂多算個二道販子，現在蔡主任親自寫了條子，我想不出原沐雨有任何拒絕的理由。</P>
更何況，他在我麵前乖得就像雞仔一樣！</P>
果不其然，原沐雨根本沒看條子上寫的啥，連連點頭說好好好，就從上衣的口袋裡摸出筆來準備簽字。</P>
直到這時，他才瞄了一眼條子上的內容，準備寫字的筆也僵住了，麵色有些為難地說：“清潔劑啊……”</P>
“怎麼？”我抬起頭，一臉疑惑。</P>
“宋漁，這個我做不了主。”原沐雨把條子推了回來，很是不好意思地說：“食堂和環衛辦名義上歸學生會管，實際是孟書記說了算的……我簽了字也沒有用，要不你去找找他？”</P>
就知道孟安平在這其中雁過拔毛！</P>
以支持“大學生創業”的名義，從蔡主任那裡要過來這個肥差，再假裝交給學生會負責具體事務，實則自己吃得滿嘴流油、盆滿缽滿……</P>
我不恨真小人，但最煩偽君子，想到他之前還送了一副“兩袖清風”的字給我，真是讓人忍不住想吐啊。</P>
看我隱隱有點想發火的意思，原沐雨立刻認認真真地說：“宋漁，我跟你保證，我真做不了主！孟書記不發話，我就是簽了條子也沒有用！”</P>
“……行，我去找他！”知道原沐雨就是個小嘍囉，我一咬牙，起身離開。</P>
從學生會的辦公室出來，我沒急著前往團委，而是回了一趟宿舍，拿了兩條中華煙，用黑色塑料袋包好了裹在懷裡。</P>
這才重新返回教工樓。</P>
等敲開團委辦公室的門，孟安平看到我後一樣很是熱情。</P>
“喲，宋漁來啦，快坐快坐……”</P>
孟安平笑嗬嗬地說著，雖然沒像蔡主任那樣直接起身相迎，但也坐在椅子上指著旁邊的沙發春風滿麵。</P>
這可是團委的一把手，能對我這個大四學生如此態度已經相當給麵子了。</P>
“不坐了孟書記，有個東西需要您簽一下。”我再次將蔡主任寫好的條子拿了出來，遞到他的辦公桌上。</P>
孟安平拿起條子，又戴上老花鏡仔細查閱起來。</P>
“哦，清潔劑啊……這個有點難度，咱學校有固定的供應商……”孟安平微微皺起眉頭，眼神中滿是為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