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看向李承乾時,眼神複雜。
裡麵有無奈,有歉意。
李承乾知道了他內心的想法,卻也不怒。
隻露出了那抹天真的笑。
「父皇,既然如此,那就罷免了我與舅舅吧。」
「畢竟咱們大唐的江山社稷重要。」
李承乾不說這話。
李世民或許還沒有那麼自責。
但這話說出來。
李世民是又憤怒又自責。
他的自責是因為自己身為帝王,卻連兒子都保護不了,竟然要受臣子的逼迫與擺布。
他的憤怒是因為眼前這些人身為臣子,身為一群成年人的心胸竟連個九歲孩子都不如。
「罷黜,長孫無忌一切官職,回家等候發落。」
「令,李承乾回家思過,未經宣召,不得入宮。」
「查封,造紙廠、印刷廠、長安內書坊……」
說出這些話時,他的嘴唇都在劇烈顫抖著。
不過李承乾也不去看他,直徑麵朝長孫無忌走去。
「舅舅,外甥家裡備好了好就好肉,跟外甥走一遭如何?」
長孫無忌也是無事一身輕,直接道:「既如此,咱們舅甥二人,定要痛飲一場才行啊。」
兩人的灑脫落在李世民眼裡卻是那樣的嘲弄。
這場鬨劇的結局是長孫無忌被罷黜官職,李承乾被勒令思過。
看似是他們得罪了世家,最終自食惡果。
可事實上,他們倆代表的是李世民。
今日的滿朝大臣代表的就是世家。
今日的博弈,看似是長孫無忌與李承乾輸了。
實則是李世民輸了才對。
而且他輸的很慘,幾近一無所有。
當李承乾走到宮門口的時候,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回頭看著這些大臣道:「你們覺得你們贏了是嗎?」
「本王得告訴你們,本王還沒服輸呢。」
「你們最好想辦法把本王弄死,要不然早晚有一天,這仇本王一一還回去。」
「一句話,送給你們,我李承乾親口說的。」
「龍在沙灘被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誰無虎落平陽日,誰無騰龍擱淺時。」
「有朝一日龍得水,定叫長江水倒流。」
「有朝一日虎歸山,定將血染半邊天。」
話落,李承乾隻留給了他們一個陰冷的笑。
那一瞬間,包括李世民都愣住了。
他愣住的原因,不止是因為李承乾那狂妄至極的詩句。
更因他的眼神與笑。
這根本不似一個九歲孩子的笑容。
那笑容,宛如草原上的狼,宛如深林中的虎。
這是凶獸要復仇的預兆。
說實話,就這個笑容,當場讓許多大臣的心裡產生恐懼。
……
長安城北。
造紙廠外。
李承乾坐在躺椅上。
清瓷為他扇風,清荷為他捶腿。
小初子端著一盤瓜子立於他身前。
長孫衝與程懷亮分站左右。
他的身後站著的是八百乾字營。
他們此時都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宛如雕像一般,看著造紙廠方向。
哪裡是龍武軍在查封各處,並將各處的工人都趕了出來。
李承乾就那麼看著,沒有任何反應,也沒有任何舉動。
他隻是自顧自的嗑著瓜子。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開始,第一次痛恨這個時代的規則。
也是他來到這個世界開始,第一次想改變這個時代的規則。
龍武軍統帥段誌玄邁步走來。
走到李承乾身前時,他微微躬身:「殿下……」
「Tui!」
李承乾直接將瓜子皮吐到了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