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隻是笑著,讓他保重。
她們隻是笑著,卻殘忍地隻留給他一個背影。
徐顯念了一段長長的符咒,並且將符咒的畫法描在了桌上。
這是徐家煉化鬼兵的符咒,也是禁術。
將魂靈煉化,以此入夢。
在入夢的瞬間,還需控製謝無歸的意念,避開他的鬼氣。
這是唯一可以進入無歸夢境的方法。
“你要想清楚,此去無歸夢境,你就不再是通靈師,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無歸夢境,是謝無歸的一生,顧又笙以魂靈入夢,便不能再施展異術。
“我知道。”
可是若不去,若是看著他就這樣尋死,她要如何與老秦交代,如何與謝家父母交代,如何與老太爺交代……
顧又笙咬了咬唇。
再多的借口,其實都是借口。
她不想讓他離開,謝無歸也罷,謝令儀也罷。
她誠心地希望,他們活在世上,就……
與自己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那你可要讓他深深地愛上你啊。”
徐致突兀地說了一句。
徐顯震驚地望向自己的孫女。
他沒想到,自己這個行事果斷的孫女,也是懂情情愛愛的。
徐致聳了聳肩:“若心無牽掛,怎麽讓他心生活意?謝無歸的一生都過去幾十年了,他還想著抹滅,必然是不順遂的一生。既然活得孤苦冷寂,若不是愛上一個人,還有什麽能讓他想要活下去?”
若不是愛意,又有什麽能夠讓人推翻以往的堅持,重新開始?
若不是情情愛愛那般上頭的東西,又有什麽可以讓一個人徹底改變?
徐顯像是重新認識了自己的孫女。
他滿臉正色,語重心長地勸顧又笙:“別聽你姑姑亂說,謝無歸一生未娶,不會輕易喜歡別人。你的時間隻有謝無歸的一生,他若走完一生,未曾改變主意,你或許,便要跟著一起消亡在他的夢境之中。不要浪費時間去談什麽風花雪月,一定要找出謝無歸的軟肋,哪怕是隻有一點點他在意的,你都要將其放大,激發他想活的欲念,隻要他動了想要活下去的心思,你便可隨著他一同醒來。”
若是……
若是唯一的古符傳人也斷送在夢境之中,他便,他便以此殘生,為今日的縱容贖罪。
徐顯開始與顧又笙確認謝無歸的事跡。
“他是何時去世,你可知道?”
徐顯開始回想,謝無歸戰死,是在哪一年?
他好像是二十五歲的時候去世的。
“我知道,是他二十五歲那年的五月十五。那年,他在除夕與戚國一戰,無歸軍大獲全勝,戚國退讓三城,無歸軍一時名頭更響。他駐守幽州,過了一段安穩的時日,可是五月的時候,戚國再犯,謝無歸領軍出征,再沒有回來。”
曆史上的說法,是謝無歸力竭,戰死在了沙場之上。
在那一戰中,他一人一劍,一步殺一人,待殺得百人,力竭而亡。
也有人說,他孤身闖入敵軍,摘了戚國大將的頭顱,嚇得戚軍落荒而逃,無歸軍自此大勝,他卻因為傷重,死在了戰場。
反正,若不是顧宣偷偷驗了屍,那麽他的麾下並不會知道,他原來是毒發身亡。
這是一種慢性毒物,下在謝無歸身上的時日並不短。
幾人猜不到究竟是何人下手,卻隱隱都在懷疑當時的楚皇。
他們沒有證據,也沒有心思去查,他們有更重要的事。
他們逆天而為,留下謝無歸的魂靈,煉化成鬼。
但求他有朝一日,再世為人,不是重新投胎,而是以謝無歸的身份繼續活著。
他們的忠心,他們幾代的行善,為謝無歸積累下如海般深沉的功德。
謝無歸成了鬼王,卻也徹底沒了投胎的可能。
鬼王算是天道的眷顧,要舍棄天道去死,地府都不敢收他。
於是,謝無歸幾十年來,便隻能帶著謝無歸的回憶,無滋無味地存在著。
“那一日,是你們的轉機,也可能,是你們的死期。”
徐顯的聲音沉沉,麵色更是沉沉。
顧又笙有片刻的怔忪。
她從未想過要死。
那一年,謝無歸做了她的引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