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清在飛機落地打開艙門瞬間，就立刻逃離了機艙。

速度快得和身後有數十隻巨型海怪在追一般。

聞千秋扒住艙門，委屈巴巴地和華行舟訴苦：“會長，我有這麼可怕嗎？”

華行舟：“……”

這個逼為什麼沒有一點自知之明。

直到跟著救援人員走進醫院後，童清才鬆了口氣。

原因無他，聞千秋在飛機上試圖誘騙他加入國聯三處，一邊滿口胡編亂造包括但不限於國聯三處相當安全，福利待遇相當好，工資相當高。

如果是剛出大學的小夥子小姑娘或許就被聞千秋騙到了。

但童清不會再上當了。

他在剛剛變成廢墟的一處的HR中曾經聽到過一模一樣的話。

記憶中HR在看了他的個人簡介後笑眯眯地把他招了進去，簡單地介紹了實習生的工作就和他簽訂了協議。

“很輕鬆的，隻要平時記錄一下文物的信息啊核對一下文物的數量啊就好了。”那名笑麵虎HR露出完美無瑕的笑容，童清當時還沉浸在終於潛入一處的喜悅中，絲毫沒意識到那個笑容背後隱藏著的巨大危險。

等童清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徹底逃不掉了。

前期的實習工作確實很容易，但僅僅三天後，那名HR便再次來到童清麵前，公式化地宣布：“童清先生，恭喜你，正式轉正成為國際聯盟一處正式員工~感謝您為人類文明付出的一切……”

正在甲板上鹹魚躺的童清：“？？？”

後麵的話語童清已經聽不清的，但無非就是HR扯出一堆諸如你業務能力很高聯盟很欣賞所以提前轉正的屁話。

相當安全：轉正不到三天基地便被海怪吞吃乾淨。

福利待遇好：幾乎是007。加班費一般一小時不超過60。

工資相當高：不知道實驗員怎麼樣，反正文員的工資隻比最低工資高那麼一千聯盟券。

童清如同看著怪物一般看著HR祝賀自己成為牛馬。

所以，這一次，童清自然是能跑多快跑多快。

好不容易完成一項任務，怎麼說都得休息一周。

不！三個月！

於是童清在傷好後便馬不停蹄地辦理了出院手續，找了個隱蔽的地方租了個房。準備接下來兩個月在這個出租屋內混吃等死。

他懶洋洋地窩在床上，看著光屏上不斷跳動出來的新聞頻道。

國際聯盟一處覆滅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大陸，那美好的六十年如泡沫一般消逝，內陸人心惶惶，靠近大西洋海岸線的城市現在更是亂做了一團。

【歐洲，國聯五處管轄區居民集體向內陸遷徙。】

【和平六十年，究竟是騙局還是人類最後的黃昏？】

【國聯一處究竟為何覆滅，是上世紀的詛咒還是人類的傲慢？】

【國聯九處正式下達於明日正式進行清掃國聯一處廢墟計劃。】

等等等等，層出不窮。

今天已經是搜救工作的最後一天了。

東八區時間下午5點45分，搜救工作正式結束。

童清看到這條消息彈出，手按住了屏幕，刷新了一下界麵。

失蹤者名單：提莫.斯克芬，亞瑟.懷特，雷恩.哈裡斯……牧榆，周白和。

牧榆。

在這種情況下的失蹤者，實際上就是沒找到屍體的死者罷了。

那畢竟是海啊……

童清看著這個隻有一麵之緣的陌生人的名字，無來由感到一陣莫名的酸澀。

好可惜啊，那張臉還挺好看的。

還是聯盟的實驗人員，本來未來一片光明，卻英年早逝。

童清關閉了光屏。

但末世就是這樣，時刻充滿著人們並不願意接受的離彆。

哪怕是短暫的，虛偽的和平時期……

童清沉默了一會，再次打開光屏，點開了光屏上的一個軟件。

電子木魚，最近非常流行這東西，據說是在海怪出現之前，那個如同黃金一般的年代流行在年輕人之間的時興玩意。

敲擊電子木魚，積攢賽博功德。

不會為下一秒就可能死亡而擔心的年輕人們嘻嘻哈哈的敲著這個電子木魚，可能是成績+1，可能是功德+1，可能是蚊子滅絕+1。

總而言之不會是海怪-1。

但現在是了。

一處覆滅的危機感席卷了人類群體中的老老少少，所有人再次為下一秒的存活而開始緊張起來。

為了讓自己更像人一點，童清也下載了這個電子木魚。

不過他並沒有改原有的功德+1。

他百無聊賴地敲著這個電子木魚，看著屏幕上不停跳出的功德+1出了神。

他又想起牧榆，那個年輕的研究員。

其實，他本來是可以活下來的。

如果童清心軟，如果童清告訴那個年輕人關於這個災難的真相。

牧榆也許就不會死。

但這麼做是違反規定的。

童清停止了敲擊電子木魚。

沒有辦法，這是注定的。無論如何都不能乾涉，無論如何都不能入局。

你的任務隻是記錄曆史。

僅此而已。

童清又發呆了一會，回過神來後，自覺沒趣，換了一身常服後走出了出租屋，他準備去外麵透透氣。

嘩啦啦——

下雨了。

童清沒有帶傘，他呆呆望著天空。

不至於，這麼倒黴。

你不能，你不能因為我沒法挽救彆人的生命然後這麼懲罰我，老天爺。

嘩！

雨下的更大了。

童清：“……”

行。

他站在一棟高樓的陰影裡，近乎快與其融為一體。

童清抬頭，眨巴眨巴眼。

然後爬上了高樓最頂層。

這是一座很繁華的城市。同樣醫療設施和福利待遇也是最頂尖的存在。國聯一處大部分的幸存者都會被轉移到這裡來治療，然後在這座城市尋找自己的未來。

或者是等待國際聯盟的重新安排。

城市燈火儘數倒映在他眼底。

他仿佛陷入一場混亂的噩夢之中。

功德。

這兩個字如尖刀一般攪著他的心臟，他直感四肢百骸巨寒。

做這份工作，他遇到了太多這樣的事。但是他絕對不能透露任何消息。

哪怕可以挽救一個生命。

雨停了，童清卻還是在機械般地敲著屏幕上的電子木魚。

可是他不得不這麼做，這件事必須有人來做，這個惡人必須有人來當，不然人類連最後的希望都會消失。

他不希望有人再次重蹈覆轍。

但是他需要一個發泄口，他本來有個同事可以傾訴，但是同事現在玩人間蒸發，交接完任務就消失不見了，他隻能敲這個電子木魚，看著功德+1不斷跳出。

童清本想敲999下木魚後，再離去。

求一個心理安慰，說不定也真能消除自己身上莫名其妙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