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社稷重臣於廷益(1 / 2)





夜,於府書房中。

窗外細雪飄落,一點點的將積雪的重量增加,樹枝被慢慢壓彎,某一刻到達極限,便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砸在大地上,為靜謐的夜增加了一絲生機。

俞士悅坐在爐子旁邊,慢慢的把手烤暖,隨後,才將目光看向了對麵的於謙,沉吟著問道。

“廷益,今天的這道旨意,到底是怎麽回事?”

雖然說,如今俞士悅已經不在內閣,但是,任命於謙的聖旨也不是秘密,所以,他當然是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而看到消息的第一時間,除了錯愕,緊接著俞士悅就感到一陣擔憂。

掌都察院事倒是沒什麽,以於謙的身份地位,就是直接替代左都禦史,也是正常的,但關鍵是,協理京營事務的這個差遣,實在是讓他感到有些不安。

事實上,無論是從於謙的角度,還是從天子的角度,這個差事都不適合給到於謙這麽一個文臣。

別忘了,當初土木之役後,於謙就當過京營提督大臣,雖然當時俞士悅還隻是一個大理寺卿,但是,他很清楚那段時間,於謙的神經有多麽緊繃,這不僅僅是因為要麵對也先入侵的壓力,更重要的是,他還需要應對因為自己已故文臣掌握了軍權而必然迎來的,來自君上的猜疑。

所以,事實上在俞士悅看來,協理京營這個差事,對於謙來說,並非好事,反而會成為製約他的枷鎖,雖然說,隻是協理,並不是提督大臣,但是,如今京營的提督大臣是靖安伯範廣,而範廣可算得上是於謙一手提拔起來的,所以事實上,這個協理的名頭,如果於謙願意,完全是可以取得主導權的。

於是,一切有兜兜轉轉回到了原點……

與此同時,在俞士悅的對麵,聽到這句話的於謙臉上也不由露出一絲苦笑,道。

“仕朝兄,說來你可能不信,但是這個消息,我知道的也並不比你早。”

隨即,於謙便把自己和天子奏對的情形簡單說了一遍,最後道。

“……當時,陛下隻說還有差遣交代,並沒有說是什麽,我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協理京營。”

“如今想來,當時陛下急著讓我告退,便是不想讓我有推辭之語。”

沉默,沉默是此刻的俞士悅。

儘管心中已有猜測,這個差事必然是天子塞給於謙的,但是,當俞士悅聽到經過的時候,心中還是不由一陣無語。

一時之間,他不由想起,當初於謙被外貶出京的時候,朝中關於他失勢的傳言,如今再看,不知道這些人覺不覺得可笑。

“京營乃是朝廷重務,陛下命你協理,實乃是信重之至也……”

輕輕吐了口氣,俞士悅不由發出一聲感歎。

但是,於謙的臉色卻顯然並沒有他那麽樂觀,而是依舊皺著眉頭一言不發。

見此狀況,俞士悅微微有些疑惑,問道。

“怎麽,廷益伱覺得,陛下此舉有何不妥?”

坦白的說,在和於謙見麵之前,俞士悅也產生過諸多猜測,其中,最容易被聯想到的,就是天子這是在試探於謙。

畢竟,這幾年下來,於謙東奔西走,立下了不少功勞,雖然說,到了他們這種級別,大多數的功勞實際上都得不到實質性的賞賜,但是,於謙立下的功勞頗多,而且,他還一直被外放出京,若是這次回京,再不予以褒獎有些說不過去。

所以這種情況下,天子給出一個協理京營的差事,大有可能是在試探於謙,向朝野表明自己嘉獎功臣的態度。

但是,正因為京營太過重要,所以,於謙但凡識相一點,他在接到這道旨意之後,就應該再三推辭,然後天子下旨勸慰,於謙閉門不出,再次上表謝恩,明確表示自己不可接受,最後天子無奈之下,隻得收回前旨。

這套流程並不算是什麽稀罕事,所以,想必大多數的朝臣,如今都是這樣想的,原本俞士悅也是,但是,聽了於謙描述過奏對的過程之後,他就明白過來,自己的猜測是錯的。

因為,天子明顯是不打算讓於謙拒絕的,不然的話,奏對的時候就可以直接拋出來試探於謙的態度。

如今的狀況,擺明了是真的要讓於謙接手京營的一部分事務,既是如此,那就是真真正正的信重了。

就算是以文臣的身份接手京營,可畢竟如今不是當今陛下剛剛登基那會了,何況又不是提督大臣,因此,在俞士悅看來,無論如何,於謙也不該再露出這樣的神色才對。

“陛下加恩,這於我本是恩典,自當更加為社稷奮力,隻不過……”

於謙的臉色有些沉重,猶豫了一下,他的眼神變得十分複雜,開口道。

“仕朝兄,你可想過,加恩的方式有很多種,陛下為何會選擇讓我來協理京營呢?”

啊這……

俞士悅一下子被問到了,尤其是看到對麵於謙的神色,他頓感事情有些不簡單,於是,撚著胡須陷入了沉思當中。

來之前,他隻顧著擔心於謙了,的確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如果說,隻是為了表示信重,用以加恩的方式有很多,加銜,晉品,賜服,賜劍,乃至是封妻蔭子,都是常用的方式,而且,對於文臣來說,都是巨大的榮耀。

可是,天子偏偏選了京營!

細細思索起來,這中間的用意,隻怕並不簡單啊……

窗外的雪不停的落,手爐中的炭火漸滅,俞士悅輕輕的捏著小小的手爐,似乎想要儘力再感受一下其中的最後一絲暖意,但可惜的是,爐火滅後,溫暖的手爐很快變得冰涼起來。

“你的意思是說,陛下這是在,以備不時之需?”

俞士悅到底不是笨人,先前沒有多想,但是現在經過於謙這麽一提醒,他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天子不會無的放矢,既然這麽做了,必有其用意,至於是什麽用意,想想近來京城當中發生的事情,難道不是一目了然嗎?

要知道,直到現在,天子可還依然臥病宮中,並沒有上朝理政,而替天子上朝的,還是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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