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八章:難題(1 / 2)





沉翼的話說完之後,在場諸王看向他的目光,莫名的變得有些古怪,嘴角甚至隱隱帶著一絲笑意。

這種不尋常的反應,讓沉翼心頭警鈴大作,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自己剛剛一定是說錯話了,但是,他再怎麼想,也想不出來,剛剛的那番話到底有什麼問題。

直到一旁的周王開口,道。

「陛下,臣已有言,戶部這兩年用銀之處甚多,整飭軍屯一事,實則是操之過急了,如今田畝已然收歸朝廷,但是,贖買銀兩遲遲不能拿出來,此等作為,實則有損朝廷威嚴。」

「我等宗室藩王權且不言,便說是其他鄉紳富戶,見到此等場景,隻怕此後也不敢再相信朝廷之政令了。」

「兵部和戶部既上整飭軍屯奏疏,如今卻不能妥善處置,乃瀆職爾,陛下須得降罪,切不可寬縱!」

這是什麼情況?

沉翼一陣摸不著頭腦,他本以為,周王等人是來給代王撐腰的,可誰想到,這周王一開口,半點不提代王移藩的事,反倒開始扯什麼軍屯贖買銀。這到底是要乾嘛?

不過,無論是要做什麼,總歸,這個鍋他是背不起的,否則的話,他豈不成了蠱惑天子的奸人了?

心中默默地生出一絲怨念,沉尚書忍不住暗暗腹誹了一句,這事明明是兵部主導的,怎麼到頭來,還怪到他頭上了。

這般想著,沉翼麵上卻不敢怠慢,道。

「陛下明鑑,整飭軍屯之政,乃廷議定下,非臣及兵部專斷,朝廷收回的田土當中,來源複雜,有私墾田,有侵占軍屯田,有私人侵占官田,有些在鄉紳名下,但實則是詭寄詐名,有些是被朝廷查實後罰沒,有些則是主動呈報……」

「如此種種,種類繁多,實非短時間內可以釐清,故而,周王爺方才所言,臣不敢苟同。」

「如此龐大繁複之政,戶部總該要慢慢理清之後,再做安排,否則若出差錯,臣是萬萬擔待不起的。」

不就是說套話嗎,還不是張口就來。

嘴上這麼說著,沉翼心中卻在思索著,整飭軍屯,本是朝廷大政,和宗務扯不上半點關係,這周王怎麼動起念頭,來插手朝政了?

他難道就不怕,此舉會惹來陛下的疑心嗎?

然而下一刻,周王的話則更是讓他有些迷惑不解,這位老王爺看了他一眼,道。

「陛下,若是如此的話,那恕臣實在難以幫陛下這個忙了。」

???

沉尚書越來越覺得,自己是被算計了。

這幾位主到底在說什麼啊!

有沒有人能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也不知是不是看到了沉翼的崩潰,上首天子這個時候帶著幾分無奈,終於是開口解釋道。

「沉尚書有所不知,此次兵部整飭軍屯,時間太短,所有有不少地方,仍然留有手尾未曾完成,周王叔祖德高望重,剛好此次來京師探望宗學子弟,所以,朕便想請周王叔祖幫忙,說服剩下的藩王宗室,能夠配合朝廷大政,主動呈報田土……」

「既是朝廷大政,幾位叔祖倒是並未推脫,隻是說,朝廷須得按照之前約定如數給付贖買銀兩,剩下的事,由幾位叔祖來辦,可是……」

可是他沉翼壞了事!

聽了天子的這番話,沉翼總算是明白了現在的狀況。

這幫宗室,果真是狡猾之極。

所有人都覺得,代王去戶部鬨事,是打著要債的旗號,來逼迫戶部就範,不再阻撓移封之事。

可誰能想到,對方虛晃一槍,恰恰用意就是在軍屯一事上。

要知道,整飭軍屯這樣大政,按照以往的經驗來說,從製定要推行,至少要三五年的時間。

但是,出於種種原因,這個進程被大大的壓縮了,時間縮短了,必然是有不良的後果出現的。

別的權且不說,單說這整飭軍屯本身,就遺留下了許多問題,戶部的錢銀跟不上,就是問題之一,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其他的問題,其中最嚴重的,就是剛剛天子說的,有一些地方因為時間太緊,推行難度太大,所以遲遲難有進展。

其中比較典型的,就是秦藩,晉藩,周藩,魯藩這幾個地方,或是因為宗藩力量太多強大,或是因為於謙被召回的太急,總之,到現在為止,這些藩地的進程遲遲難以推進。

雖然說,不知道天子到底用了什麼辦法,使得周王等人鬆了口,但是顯然,從現在的局麵來看,周王等人並不願意配合,但是又不好直接拒絕,所以便有了戶部門前的那場鬨劇。

他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拿戶部來擋天子,贖買的政策,是當初朝廷為了減輕整飭軍屯的阻力而定的。

這個時候,戶部說沒錢,無異於是在自打臉皮,諸王借著他的這番話,也自然就有了理由不配合。

畢竟,你堂堂的戶部尚書,都不能把朝廷的政令落實,那還怎麼指望他們來配合呢?

一念至此,沉翼心中暗道一聲不好,整飭軍屯一直是天子十分看重的大政,這要是真的因為他壞了事,那他之後的日子,估計可就不怎麼好過了。

但是,事已至此,又該怎麼辦呢?總不能自打臉皮,又說戶部有錢吧,就算是他敢說,也拿不出來啊!

一時之間,沉翼不由有些著急,沉吟片刻,他開口道。

「陛下,一時之間,國庫的確拿不出這麼多的銀兩,但是,此事早有章程,徐徐推進之下,自然會慢慢給付銀兩,臣以為,諸王皆是朝廷宗親,自是能明白朝廷難處,不會抗拒朝廷大政的。」

這話說完,在場的諸王目光落在沉翼的身上,神色各異,卻無人開口說話。

一時之間,殿中的氣氛不由有些尷尬。

片刻之後,一旁的岷王開口道。

「那不知道,沉尚書所說的徐徐推進,到底是多久呢?是一年兩年,還是三年五年呢?」

這……

沉翼心中不由苦笑一聲,這怎麼又繞回來了。

這時間他哪能定的了啊,實在是沒了辦法,沉尚書隻得硬著頭皮看向了上首的天子,道。

「回王爺,此事牽涉複雜,臣也不敢貿然言之,具體的時間,隻怕還要陛下聖裁。」

從為官之道來說,他現在的說法,無疑是一個很蠢的做法。

但是事已至此,他的確也沒有了其他的法子,隻希望陛下能夠一如既往的給力吧。

要知道,往常這種兩難的時候,陛下總是能夠拿出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希望這次也是一樣……

事實證明,天子並沒有讓人失望,看著沉翼一臉無奈的樣子,天子輕嘆了一聲,道。

「此事的確複雜,主要還是這兩年,欽天監測,各地將有災情,國庫的銀兩不可輕動,此事是朕考慮不周,但是,整飭軍屯之事,如今既已接近尾聲,就此停下未免可惜。」

「依朕看來,贖買之銀,不妨以之後數年田畝的稅賦抵償,之前提過的皇莊之事,朝廷從稅賦當中抽出三成,抵償贖買銀,各位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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