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僵持(1 / 2)





應當說,胡濙的這一番話,說的已是非常出格了。

在場眾人當中,也就隻有他,資歷深厚,歷仕三朝,又被先皇遺命輔政,才敢說的這樣直接。

說白了,在當今皇帝有子的情況下,如果朱祁鈺要繼位,法統若來自於宣宗皇帝,那麼就是否認了當今皇帝的正統性。

但是問題就在於,如今這位皇上,根紅苗正的太厲害了!

從繼承規則上來說,本就是宣宗皇帝長子,雖然其生母是後來被扶上的皇後之位,但是考慮到元後無子,他的嫡子身份也是被認可的。

既嫡又長,繼承大統無可指摘。

從繼承程序上來說,宣德二年,他就已經被立為儲君,昭告天下。

儲君繼位,天經地義。

何況宣宗皇帝崩逝的時候,還留下了五位輔政大臣,他們每個人都是見證人。

要否認今上的正統性,就得否認先皇在宣德二年立儲君的詔書,否認先皇彌留時的遺詔,否認為朝廷嘔心瀝血的五位輔政大臣。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說出去天下人根本就不會相信,朝臣們也不會認可!

他們要做的是另立新君,可不是要廢了如今的皇帝。

這種情況,其實有些類似奉天靖難的太宗皇帝。

當然,不全一樣,太宗皇帝是主動起兵,而現如今朱祁鈺是「被迫」繼位。

但是從名分上來說,其實道理是差不多的。

當初太宗皇帝以「清君側」之名奉天靖難,未入京城,建文帝及其所立儲君便自焚而死,死後未留遺詔另立新君,所以從禮法上來說,當自宗室之中擇長者繼立。

當時,太祖長子朱標,次子朱樉,三子朱棡,皆以病亡,太宗皇帝便是以太祖四子,諸王之長的身份入繼大統。

換句話說,即便是當時的太宗皇帝,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宣揚,自己的皇位是得自太祖,否認建文帝位的正統性,畢竟有太祖遺詔在上,天下皆知,想推也推不翻。

所以雖然很不可思議,但是無論是在朝野上下,還是對民間的說法,甚至是在太宗皇帝他老人家自己的口中,其法統都是來自於自焚而死的建文皇帝,而非直接來自於太祖皇帝。

事實如何,權且不論,但是當年的帝位傳承,在對天下人的說法當中,便是如此!

這份情況,和現在十分類似,說到底,當今天子是正正經經,根紅苗正的宣宗皇帝遺命嗣君,這一點是推不翻的。

所以胡濙說,殿下的法統,當源於今上。

胡濙說完,底下靜悄悄的,老大人誠懇的看著朱祁鈺。

他自然清楚,法統對一位新君的重要性,所以他不惜犯了忌諱,將話說的明明白白,就是為了讓朱祁鈺明白,不要做無謂的努力。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聽完這一番話,朱祁鈺的臉上依舊維持著淡淡的笑意,仿佛這件事情對他毫無觸動一般。

「大宗伯誤會了,今上承繼先皇法統,名正言順,本王豈會有此想法,我所說的不妥之處,也並非指的是這個……」

胡濙狐疑的看了看朱祁鈺,確定他沒有說假話,方才猶豫開口。

「既然殿下不是指這個,那難不成指的是這份口詔的來歷?」

胡濙覺得,這位郕王殿下應該不會傻到這個地步。

他們為了法統來源於何處,都快絞儘腦汁了,這位殿下要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非說這份口詔不存在。

那還承繼什麼大位……法統又不能憑空產生!

朱祁鈺臉上笑容不變,淡淡道:「本王所猜不錯的話,這份詔書,太後娘娘已看過了吧?」

說著,朱祁鈺轉過頭,似笑非笑的看著陳循。

「對吧,陳學士?」

陳循被看的頭皮發麻,但是還是出言道:「回殿下,的確如此,前日太後召臣進宮,問及法統之事,臣便如實所說,聖母便有此議示下。」

這原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何況陳循這等身份,被召入了慈寧宮議事,也是瞞不住的事情。

相反的,陳循還是有些不明白,這位郕王到底有何不滿。

雖然前些日子,太後娘娘一直在和郕王作對,處處從中作梗,甚至聽說還在宮裡對賢妃有所動作。

但是那畢竟都是過去了的事情,這次的法統問題,想要順利解決,躲不過去的就是太後娘娘這一關。

不說別的,這份口詔是假的不錯,但是如果朝廷上下願意集體為它背書,那它就是真的。

而這其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太後娘娘。

如今太後主動提出解決的辦法,算是釋放了善意,所以陳循的確想不通,郕王說的不妥在何處。

朱祁鈺將陳循的臉色儘收眼中,心中不由嘆了口氣。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