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被懲罰的戰士(2 / 2)





他方才可是瞧的清清楚楚,那茶盞是擦著於謙的身子落下的,再偏一點,可就正正要落在他頭頂了。

能把天子氣成這個樣子,於謙也算是頭一個了。

幸虧如今已經進殿半晌,茶盞當中的茶水已經涼的差不多了,流在地上,隻浸濕了於謙的衣袍,不然的話,說不準還要燙傷。

然而,於謙卻跟個沒事兒人一樣,跪在原地,隻是深深的叩首在地,既不認錯也不辯駁。

眼瞧著天子怒氣衝衝的樣子,俞士悅心中不停的祈禱,陛下您可千萬別跟這貨一般見識。

真要是將於謙給罷免了,那可真就是震動整個朝廷的大事了。

要知道,本身到了七卿的地步,一舉一動就都是牽動朝局的大事,不是可以隨隨便便罷免的。

何況,於謙對天子有扶立之功,又參與了這次擊退瓦剌的戰役,雖然算不上頭功,但也是社稷之臣。

如今不過是政見不合,又沒有犯什麼原則性的大錯。

要是就這麼被罷免了,朝廷上下非要再鬨一次左順門不可。

到時候別說是這個年了,這一整年都過不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俞閣老的祈禱起作用了。

所幸,天子還是有幾分理智的。

看著深深叩首在地的於謙,朱祁鈺冷笑一聲,道。

「於廷益,你別以為鬨這麼一出辭官,朕就奈何不了你,朕告訴你,就算是詔命不妥,封駁也是六科的事,輪不到你這個兵部尚書辭官反抗。」

「想要讓朕罷了你的官,好成全你的聲名氣節?你做夢!」

說著話,朱祁鈺似乎又有些按捺不住情緒,從禦座上站起來,在殿中走來走去。

如此幾個來回,他方在一眾大臣麵前停下,指著於謙道。

「你不是要犯顏直諫嗎?朕偏不遂了你的願!」

「成敬,即刻傳旨兵部,於謙君前失儀,恃寵而驕,犯上不尊,有負朕之重託。」

「自即日起,禁足府中一月,任何人不得探望,兵部一應事務,交由侍郎俞綱代掌。」

話頭略一停頓,他又轉向一旁的俞士悅,道。

「至於苗地之事,也不必商議了,內閣既然已經鎖了,那俞卿你就在此擬詔吧!」

「傳旨,命保定伯梁珤為征南總兵官,率京營官軍兩萬,接替王驥平定苗地叛亂,三日之內必須啟程,不得遷延!」

說著,天子一揮手,後頭有幾個小內侍連忙上前,將筆墨和聖旨專用的黃絹,擺到了大殿中間。

隨即,天子一甩袖子,轉身便回了禦座。

事情都鬨到這個地步了,俞士悅自然不敢再多說什麼,恭敬的起身,來到殿中,揮毫潑墨。

不多時,一份筆跡工整,內容翔實的聖旨便新鮮出爐。

俞閣老瞥了一眼仍舊跪在地上,望著他仿佛看陌生人一眼的於謙,嘆了口氣,從袖子裡摸出鈐記,在聖旨上重重一蓋,這才恭敬的捧起詔書,交到了早就候在一旁的內侍手上。

內侍將詔書遞到禦案上,天子掃了一眼,點了點頭,將詔書捲起來,隨手遞給一旁的成敬,道。

「成敬,你親自將這份詔書拿去尚寶司用印,然後送去六科副署,日落之前,朕要這份詔書送到保定伯府!」

成敬拱了拱手,道:「遵旨。」

說罷,便接過詔書,朝著幾個大臣行了個禮,匆匆出門了。

待得成敬離開,天子方將目光轉回到麵無表情的於謙身上,道。

「於謙,你放心,朕不會罷免你的,你要做犯顏直諫,拋頭顱灑熱血的諍臣,可朕不想做清白不分的昏君。」

「一個月的時間,在府中好好的想想,認真的想想,明日的大朝會,你也不必參加了,退下吧!」

天子都說的這麼明白了,於謙也不再多言,拿起身旁的官帽,卻沒戴回去,俯身一拜,道。

「臣領旨,謝陛下恩典。」

說罷,起身再行一禮,昂首挺胸的退出了大殿。

看著於謙氣勢斐然,絲毫都不像是有認錯意思的樣子,朱祁鈺揉了揉太陽穴,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道。

「俞卿,你一會陪著俞綱去一趟於府,讓他將該交接的軍務,跟俞綱交接一下,別耽擱了什麼政事。」

「至於京營,石璟,你先過去管著,等過了年節再說。」

「都退下吧。」

俞士悅和石璟俯身稱是,然後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紛紛退出了大殿。

到了殿門口,於謙已經走遠。

鵝毛大雪落在他的肩上,將他身後的腳印覆蓋,官帽在他的右手上,依舊沒有戴回去。

穿著深紅色的官袍,於謙獨自一人在皚皚白雪中踽踽獨行,脊背挺直,仿若一個驕傲的戰士。

幾位老大人對視一眼,皆是看到了對方臉上的苦笑,各自行了個禮,俞士悅匆匆朝著於謙離開的方向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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