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太後懿旨(1 / 2)





宣府城,總兵府。

這段日子下來,朱祁鎮的日子總算是過的舒心了一些。

雖然說那幫蒙古護衛還是下不來床,但是舒良那個礙眼的東西已經走了,整個總兵府的護衛職責,都交給了任禮這位老將。

說起來,任禮最開始晉封伯爵,還是他欽封的,再加上有孫太後的那份家信打底,他總算是有了可以信任的人。

而且更重要的是,任禮位高權重,是正經的勛貴重臣,而不像劉永誠一樣,是個宦官,在皇權麵前,幾乎沒有任何的反抗之力。

想起劉永誠,朱祁鎮眼前又忍不住浮現起,劉永誠離開之前的深深一拜,帶著訣別之意。

心中再次升起一陣濃重的無力感,擺在麵前,曾經在迤北日思夜想的珍饈美饌,也頓時變得索然無味。

這個時候,袁彬從外頭匆匆走了進來,拱手道。

「太上皇,慈寧宮總管太監王瑾到了,說是帶了聖母懿旨,在外請見。」

「王瑾?」

朱祁鎮皺了皺眉頭,這個人他當然是知道的。

說到底,他自幼長在宮中,當了十幾年的皇帝,內宮當中稍微有些資歷的宦官,他自然是都認識。

王瑾這個人他之前還提拔過,是個得力的人,隻不過,好像和王振的關係不算特別好,但也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

讓朱祁鎮感到疑惑的是……

「母後換了慈寧宮的總管太監?李永昌呢?」

雖然說,朱祁鎮到達宣府這段時間以來,已經知道了不少朝廷發生的各種事情,但是內宮中的事,知道的人不多。

李永昌當時被打殺,緣由有些敏感,所以,也沒有對外宣揚,知道內情的人,除了宮中的孫太後和幾位娘娘,外朝也就是,當時左順門之後,被宣召的幾個重臣而已。

對外,依舊是聖母深明大義,太上皇憂心社稷,一個力主應立長君,一個主動禪位,保全京師,而天子則謹守本分,辭之再三,最後為宗廟計,承繼大位為君。

文武百官,朝野上下看到的情況,便是如此,其中的刀光劍影,從不為外人所知,更何況李永昌這麼一個小人物的生死。

不過,朱祁鎮的這個問題,袁彬也是一頭霧水。

他本是一個小小的錦衣衛校尉,若非機緣巧合,內宮當中的那些大璫,連正眼都不會看他,這種宮廷隱秘,他又如何得知?

甚至於,在今天之前,他都不知道,當時在武英殿中,跟在聖母皇太後身邊的大璫,名字叫王瑾。

看著袁彬迷茫的樣子,朱祁鎮心緒越發的複雜。

他本是隨口一問,但是,袁彬如今的表現,卻無形之中,又再一次提醒他。

整整一年了!

京城當中,早就不知道發生了多少變化。

一切,都不是他當初熟悉的樣子了……

煩躁的將手裡的筷子拍在桌子上,朱祁鎮往榻上一靠,擺手道:「罷了,讓他進來自己說吧!」

於是,袁彬如蒙大赦,連忙退了出來,再回來時,身後已經多了一個麵白無須的宦官。

「奴婢王瑾,給皇爺請安。」

一般來說,「皇爺」這個用詞,是宮中宦官對皇帝的叫法,所以,朱祁鎮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了。

袁彬和哈銘都叫他「陛下」或「太上皇」,劉永誠雖是宦官,但是個武人性子,忠心自是無疑,但是性格疏闊,不甚注意小節,又常年在外鎮守,所以同樣跟著袁彬稱他「陛下」。

滄海桑田,僅僅一個稱呼,又讓朱祁鎮心中轉過了無數情緒。

與此同時,他對於王瑾的印象也變好了起來,收起那副隨意的樣子,坐直了身子,點頭道。

「起身吧,朕記得之前慈寧宮的總管太監是李永昌,如今,母後提拔了你上來,想必是對你十分信重的,說吧,有什麼事?」

說起來,這也是王瑾這一年多以來,頭一次見到這位太上皇。

即便是之前在宮裡,因為和王振不算是一黨,所以他也不怎麼能隨侍在這位的身邊,生疏是肯定有的。

所以,他一路上過來,都在想著怎麼贏得太上皇的好感,最終得出的結論是,一切維持原狀。

太上皇心裡最大的心結,就是土木一役,不僅葬送了數十萬官軍,而且自己也丟了皇位,北狩虜營。

對於太上皇來說,這段經歷如果能夠抹去,他必定寧願再也不記起他們。

所以,不用太過諂媚,一切就按照,之前太上皇還是天子的時候侍奉,太上皇必然會高興。

果不其然,一個小小的稱呼,王瑾就立刻趕到,太上皇的情緒溫和了不少。

當下,王瑾恭敬的起身,拱手道:「回皇爺,奴婢此來,帶來了聖母的口信和懿旨,這……」

說著話,王瑾瞥向一旁的袁彬和侍奉的幾個宮人,猶猶豫豫的沒有說下去。

朱祁鎮當然明白他的意思,與此同時,他先前的那股悲春傷秋的情緒,也立馬一掃而空。

之前的時候,孫太後已經寫過一封信給他了,如果有要說的話,當時就說了,但是很明顯,當時孫太後的意思,是讓他自己斟酌,不必著急回京,所以,朱祁鎮才一直悠閒的呆在宣府。

但是如今,孫太後再遣人來,帶來了「口信」和「懿旨」。

前者意味著,有些話孫太後不便寫出來,隻能讓心腹來口耳相傳,至於後者,用上了「旨意」這種形式,就帶著幾分必須的意味了。

兩重加碼,朱祁鎮頓時意識到……

「京城出什麼事了?母後說什麼?」

急急的問出口,朱祁鎮瞧見王瑾躊躇的臉色,又道。

「放心,朕自南歸之後,所用的人都是心腹,這幾個宮人,是在瓦剌時就照顧朕的,至於袁彬,更不必有疑,到底出了什麼事?」

於是,王瑾這才放下心來,道。

「回稟皇爺,聖母托奴婢帶的話隻有兩句:東宮恐生變數,請皇爺莫再遷延,速歸京師。」

說著話,王瑾從袖中拿出一份華貴的絹帛,遞了上去,繼續道。

「這是聖母親筆所書,加蓋了皇太後寶印的懿旨,請皇爺禦覽。」

袁彬上前,將懿旨拿了過去,展開放在案上,朱祁鎮凝神望去,隻見上麵寫道。

「上聖皇太後孫慈諭,曉太上皇帝祁鎮。」

「去歲秋末,虜賊犯邊,汝為天子,總率六師,罰罪懲賊,不意為奸邪所誤,北狩虜廷,朝野上下,宮廷內外,皆恨責虜賊,盼君父早歸。」

「彼時社稷動盪,宗廟殆危,也先虎視雄雄,圖我京師,吾雖後宮之人,卻不得不入外朝,先立太子,定臣心,再命郕王攝政,安穩社稷。」

「後得汝自虜中遣使傳書而來,欲禪大位,絕虜賊挾天子以令朝廷之念,為社稷計,吾與群臣共扶郕王即位,先退虜賊,再圖迎復。」

「今虜賊已退,吾與皇帝數遣使臣,終令爾自虜中南歸,自得報日,吾與端靜皇後,日夜期盼能早日團聚,太子雖幼,亦日日對汝畫像請安叩首,純孝一片。」

「不意歸途之中,汝祭奠死難官軍,竟心緒不穩,盤桓宣府不歸。」

「爾為太上皇帝,固當憫憐諸軍民將士,然大明以仁孝而治天下,汝既為兄為父,亦為夫為子。」

「身為人子,汝有老母深宮期盼;身為人夫,汝有賢妻日夜翹首,以淚洗麵;身為人父,汝有純孝幼子尚待教導養育;身為人兄,汝有皇弟屢屢相請。」

「天子當受社稷責,人子卻當奉孝雙親,如今汝盤桓宣府,令老母妻子憂心,豈無愧疚之意?」

「汝見此懿旨,則令起行速歸,不得遷延,此諭!」

應該說,這份懿旨的口氣極為嚴厲,堪稱斥責,將朱祁鎮盤桓宣府的行為,直斥為不孝不悌,不慈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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