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荒謬,但無奈!(1 / 2)





事實上,大明的科道官員,是官場當中極為特殊的存在。<a href="http://www..co"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www..co</a>М

他們年輕,有拚勁,初入官場時間不長,官位不高,能夠接觸到的真正的政治鬥爭不算多,高層鬥爭中的妥協,利益,勾連,認知也並不夠,這些因素,最大程度上保持了他們的理想主義。

再加上科道糾劾百官的製度權力和大明優容言路的傳統,種種因素,讓他們呈現出一種愣頭青的特質,或者,換種說法,也可以叫做犯言直諫。

林聰就是其中的典型性代表。

科道官員,其實要負責的事務很多,對於天家之事,他們的信息來源,大多數都來自於公開在朝堂上的消息。

和眾多的參與者以及高層大佬不同的是,天家的諸多隱秘,以及暗中的諸多交鋒他都是不清楚的。

所以,對於他來說,或者對於眾多的中低階官員來說,看到的場景就是,皇帝是聖明天子,太上皇也誠心悔過,天家和睦,兄友弟恭。

如今,舒良膽大妄為的逼迫太上皇,導致太上皇在宣府逡巡不歸,自然是在破壞天家關係,擾亂朝堂。

他們當然清楚,舒良是得了天子的授意。

但是,天子乃聖明無過陛下,如果真的授意舒良這麼做了,那麼一定是身邊有奸邪之輩教唆蒙蔽。

這種觀念,在整個大明,朝野上下,都是深入人心的。

朝廷上,群臣將土木堡之役的罪責都歸於王振身上,就是明證。

即便是在民間,也同樣是如此。

老百姓們被當地的胥吏煎迫,他們會相信縣衙老爺會為他們做主,縣令是個貪官,他們會相信府衙的老爺是被蒙蔽了,所以他們會上訴。

地方上各種苛捐雜稅,他們隻會罵官員,但不會罵皇帝。

他們總以為,皇帝老爺是聖明仁愛的,隻是底下有奸臣弄權,所以他們的日子才過的苦。

朝野上下,皆是如此。

從統治的角度來說,毋庸置疑這是對國家穩定有極大的好處的。

但是,落到官員個人身上,能不能擺脫這種所謂的「青天思維」,就是能否進入高層的最重要標準之一。

朝廷上,九成以上的人,是無法跳出這種自幼以來接受的觀念,單純從利弊得失的角度來冷靜分析的。

所以,他們隻能繼續在官場上摔打,哪一天明悟了這個道理,才能真正有機會成為決策層。

但是很顯然,大多數的官員,尤其以科道為甚,是懂不了的。

他們自覺秉持公心,雖然也是在為自己掙名,但也是職責所在,為國為社稷進諫。

換而言之,他們是在除去奸邪,將天子引回「正道」,所以,他們理直氣壯,即便被訓斥貶謫,也絲毫不悔。

對於舒良的辯解,林聰打心底裡其實是不認的。

但是,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權宦的確找了一個很好的理由。

封鎖和護衛的區別,就在於是否隔絕內外。

但是,大同城外的那件事情,的確無法解釋,如果太上皇在近前,還可說他沒有下過這樣的命令。

可如今,太上皇遠在宣府,舒良的這個理由,即便站不住腳,也沒人能駁的倒。

所以,稍一猶豫,林聰決定不在這一點上糾結,而是直接問道。

「就算行宮需要嚴加護衛,那麼舒公公帶人闖宮,又是意欲何為?難不成,真的要跟本官說,是為送炭火而去?」

殿中響起一陣嗤笑,顯然是在嘲笑舒良,連個理由都不會找。

林聰沒有笑,反而十分認真,開口道。

「按照朝廷的儀程,太上皇駐蹕宣府兩日,便會起行往居庸關,即便是有土木祭奠,也最多延誤一日,你帶了上百人入內,拿去的炭火足夠一月之用,若非是掩人耳目,又是意欲何為?」

「何況,你若要送炭火,往後院去便是,為何要帶著那麼多人,去太上皇所居的內院,此舉,不是為了逼淩太上皇,又是為何?」

應該說,雖然林聰厭惡宦官,但是他並沒有輕視舒良這個內臣大璫。

剛剛的那一番話,足以證明,舒良並不像傳言中那樣的跋扈張揚,他能拿大同之事出來當擋箭牌,可見他跋扈之下,藏著縝密的心思。

所以,林聰意識到,今天想要鬥倒這個奸宦,隻怕並不容易。

舒良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靜,道。

「林大人既問了,那咱家也不得不答,的確,咱家帶人入府,並不單單隻是為了送炭火,更重要的,是咱家帶了天子的旨意,押送擅離職守的甘肅鎮守太監劉永誠回京。」

「那劉永誠驍勇善戰,弓馬嫻熟,且身邊又有諸多護衛,咱家要緝拿他,自然要多帶些人。」

林聰的確沒想到,舒良會這麼乾脆利落的變了話鋒。

略一沉吟,他繼續問道。

「舒公公,這和你剛剛所言,並不相符,能否解釋一下,你為何前後所言不一,難不成,方才你是在欺君不成?」

舒良也有些意外。

進到殿中以來,他首次抬起頭,認真的看著林聰,似乎想要將他的樣子好好的印在自己的腦子裡。

要知道,剛剛舒良說的話,刻意留了一個漏洞,那就是,為什麼緝拿劉永誠要帶那麼多人?難道說劉永誠敢造反不成?

答案舒良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還是太上皇!

雖然劉永誠反抗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是他畢竟和太上皇在一起,一旦他心生不軌,那麼可能會傷及太上皇。

所以,他才帶了那麼多人過去,以防不測。

可以說,林聰隻要順著他的話頭發問了,那麼,這條罪名,他自然也就順手脫去了。

然而,林聰沒有問。

單這一點敏銳的直覺,就足以讓舒良提起對他的重視了。

眼中的光芒一閃即逝,舒良又恢復了那副帶著假笑的樣子,道。

「林大人可不敢給咱家扣這麼大的帽子,早在大人問話之前,咱家就將一應情況俱稟明了陛下,可不存在什麼欺君。」

「至於為何前後不一,自然是因為,有些話不方便當著老大人們的麵說,不過,林大人和周侍郎既然是承旨問話,那麼若非要知道的話,咱家也自然得如實作答。」

這就是明晃晃的威脅了。

你們問的話,答案我可以給。

但是,後果承不承受的起,你們自己得掂量一下!

林聰自然聽得懂,他隻是年輕耿直,但是絕非沒有心計。

如今,舒良明顯早有準備,他也有些遲疑,要不要繼續問下去。

然而,還沒等他說話。

底下的科道官員就騷動起來,不多時,兩三名禦史紛紛出列,喝道。

「君子堂堂正正,有何不可對人言之事?」

「舒良,本官看你分明是在拖延時間,還不速速認罪。」

「放肆,你既然知道,林大人和周侍郎是承旨問話,還敢如此遮遮掩掩,可將天子放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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