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老將遲暮(1 / 2)





京城,昌平侯府。520官網<a href="http://www..com"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www..com</a>

懷恩穿著一襲蟒衣,連連推拒著想要出來相送的楊洪,不停的道。

「楊侯太客氣了,咱家此來,就是代陛下前來探望您的,他老人家特意交代,您不必起身相送,隻要您身子康健,那就是最周全的禮節。」

雖則如此,但是楊洪卻依舊跟著送到了庭院當中,然後才停下腳步,讓自己的嫡子楊傑,繼續將懷恩送出去。

此刻的楊洪,和在宣府的時候相比,明顯消瘦憔悴了許多,身軀也變得略略有些佝僂,就如同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年邁老人,絲毫不見赫赫有名的「楊王」風采。

事實上,這是大多數在外征戰的武將的常態。

鎮守在各地的時候,他們仿佛像一座豐碑屹立不倒,帶給整軍蓬勃向上的軍魂。

但是,一旦被調回到京師,他們就仿佛一下子變得蒼老起來。

不僅是整個人的精氣神,就連原本康健的身子,也會不斷有各種各樣的毛病出現。

這並非是楊洪偶然一人,而是眾多武將的常態。

似他們這樣的武將,常年征戰沙場,宛如一柄歷經百戰的長刀,浸滿了血光和殺戮,單是望之,便能感受到撲麵而來的殺伐之氣。

但是實際上,這柄長刀,早已經傷痕累累。

它身上每一縷乾涸的血跡,是功績和榮耀,也是傷痕。

在軍中時,有一股精氣神撐著,但是一離開軍中,這股精氣神一泄,各種各樣的舊傷就接踵而來。

對於楊洪來說,在宣府的日子,他就像是一把長弓。

弓弦被不斷的拉開,不斷的拉,這幾年下來,他聲勢越重,心中就越不安。

因為,他清楚,自己這把長弓,已經被拉了滿圓,再拉下去,遲早弦斷弓毀。

所以,天子調他回京的時候,楊洪明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是還是毫不猶豫的回來了。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了……

時間已近十月,京師的天氣越發的冷了,楊洪的腿上有舊傷,每到這種季節,就會復發。

所以,剛從庭院當中回來,書房當中便被關的嚴嚴實實,好幾個爐子一起燒著,將屋子熏得暖呼呼的。

「父親,懷恩公公走了。」

房門被推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一個看起來頗為英俊的年輕人閃了進來,邊說著話,他邊立在火爐旁邊,先將自己的身子烤熱,祛了寒氣,才來到楊洪的身邊,小心侍奉著。

楊洪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臉色卻有些複雜。

這是他的二兒子,楊傑,同時,也是他唯一的嫡子,但是,因為常年不在一起,所以,父子二人總隔著什麼,有些生分。

楊氏一門,世代從軍。

到了楊洪這一代,更是如此,他有一兄一弟,同上戰場,但是最終,隻有他活了下來,一步步搏得了現在的功勳。

至於他的哥哥和弟弟,皆英年早逝,戰死沙場。

所幸的是,還留下了一點骨血,也就是他的兩個侄子,楊信和楊能。

楊信,楊能,加上他的長子楊俊,同鎮邊境,鑄就了楊氏一門的壯烈聲威。

但是,卻鮮有人知,楊俊隻是楊洪的庶長子,他真正的嫡子,是眼前這個從未上過戰場的年輕人,名為楊傑。

倒不是說楊洪偏心,而是楊傑先天不足,根本練不了武,雖然說天資聰穎,但是卻體弱多病。

所以,楊洪隻能將他放在京師,好好將養著。

以至於楊傑和他的兄弟堂兄弟都不同,楊俊等人英武健壯,一派武人風範,但是楊傑卻青衫儒冠,仿若書香門第培養出的士子一般。

應該說,這本不是什麼壞事。

戰場凶險,楊洪自己也並不希望,自己的一個個子侄都要上戰場搏殺,安心的在家讀書,也是好事。

但是,讓他感到無奈的是,或許是因為見麵的次數太少,又或許,是因為讀了書,楊傑再他麵前,始終禮節周到,不像楊俊等人一樣疏闊隨意。

當然,孝親之道,楊傑是絲毫不減的。

楊洪回京這段日子,他的衣食住行,都是楊傑親自照料,這個孩子細心,謙遜,溫和,懂禮守節。

剛剛進門驅散寒氣的小細節,就隻有這孩子會注意到。

努力的將自己多年板著的臉再收了收,換上慈和的笑容,楊洪拍了拍身旁的墊子,道。

「坐,剛剛懷恩公公說的話,你都聽到了,說說看,你覺得天子是什麼意思?」

楊傑有些猶豫,不是因為楊洪的問話,而是因為楊洪的態度。

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性格並非如此,但是,他在為自己刻意改變,可說實話,楊傑並不希望他這樣子。

楊洪覺得楊傑跟他生疏,但是楊傑,又何嘗不是這麼覺得?

自小,父親對三個哥哥都嚴厲有加,唯獨對他,卻從不訓斥,這次回來之後,更是變得有些小心翼翼。

這讓楊傑有些無奈,但卻沒有法子。

微微一躬身,楊傑在楊洪身旁坐下,看著父親透出的點點欣喜,不由嘆了口氣。

有些事情,的確需要時間,才能真正的融化……

將心神收了回來,楊傑想了想,方道。

「父親,您知道的,孩兒體弱,所以一直沒有跟您參與軍務,但是,今天的事情,孩兒不得不問一句,可是軍中出了何事?」

聞言,楊洪沉吟片刻,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

「你還沒回答爹剛剛的問題。」

「繁華著錦,烈火烹油。」

楊傑輕輕吐出八個字,眼中的憂慮卻遮掩不住。

他又忍不住站了起來,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輕輕的來回踱步,道。

「父親鎮守宣府多年,又在瓦剌一戰當中立下大功,侯爵之封,實至名歸,陛下將父親調入京中,是倚重,更是信任,須知,在父親之前,提督京營者,乃是於謙於少保。」

「再說幾位哥哥,大哥在宣府繼續鎮守,雖未獲勳爵,但能留在宣府,本身就是陛下對我楊氏一門的信任,二哥和三哥也是一樣,雖在邊鎮,但是所轄都是要地。」

「父親戎馬一生,將楊氏一門發揚光大,如今可謂極盛。」

「但,有些事情,過猶不及,父親之前對孩兒說過,弓拉滿了,需鬆一鬆,若繼續拉,弓弦必斷……」

楊洪的哥哥和弟弟戰死沙場之後,楊信和楊能被他收養,為了表示一視同仁,他便讓幾個孩子以兄弟相稱。

楊傑口中的大哥就是楊信,二哥是楊俊,三哥是楊能。

「依孩兒看,陛下這道旨意,就是在拉弦!」

楊傑嘆了口氣,停下腳步看著楊洪。

楊洪沉默著。

於是,楊傑便繼續道。

「自也先大舉進逼以來,於少保臨危受命,以文臣之身提督京營,大刀闊斧,改三大營舊製為十團營,總於提督大臣,而十團營互不統屬,便是為相互製衡,不至於有過大的勢力出現。」

「但是,如今父親既掌京營,陛下又調二哥和三哥回來,各自掌管一營,這已經不是信重,而是試探了。」

「何況,陛下還為大哥加官進爵,如此種種,讓孩兒不得不憂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些日子,父親因病甚少去上朝,軍府和京營當中,也無甚大事,所以,如果說出了什麼變故,讓陛下有此舉動,想必,就是宣府軍中了……」

這一番話下來,楊洪也不由得挑了挑眉,讚同的看著自己這個兒子。

與此同時,他心中再次生出一陣遺憾。

有這般的眼力,楊傑若非先天不足,當是智謀不弱於楊信的良將,隻可惜,如今隻能窩在這京城當中,日日抱著藥罐子過活……

這次,楊洪終於沒有繼續沉默,而是道。

「你猜的不錯,前些日子,你大哥傳信過來,說於謙在大同和甘肅等處,名為調查羅通倒賣軍器一案,實為暗中清查各地的私墾田和軍屯侵占狀況,如今,這幾處邊鎮於謙都已經摸了個七七八八,再往下,必然就是宣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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