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問(1 / 2)





朱祁鈺曾經無數次想過,自己在此見到這個唯一的哥哥的時候,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或許是仇恨。

恨他趁自己病重之時,舉兵奪位,將自己逼死,死後無帝陵,無廟號,無祀奉,以至於孤魂一身,無依無歸,飄蕩百年。

或許是憤怒。

怒於他一手葬送了大明蒸蒸日上的勢頭,令大廈將傾,社稷危難,數十萬無辜之人,因他一己之念,葬身土木。

朱祁鈺甚至想過,自己可能會有那麼一絲絲愧疚。

愧於自己當年的私心與逼迫,或許沒有那些懷疑與猜忌,也就沒有兄弟之間的反目成仇。

但是,這一切都沒有。

再次見到這張麵孔的時候,朱祁鈺的心中,隻有平靜一片。

他曾見過朱祁鎮的少年意氣,也見過他落魄潦倒,見過他瘋狂的孤注一擲,也見過他夜深人靜時的彷徨無助。

往事一幕幕的在他的眼前掠過。

是金水橋上,驕傲的君王策馬揚鞭,萬軍影從的浩蕩威儀。

是金刀案後,南宮樹木伐儘,門鎖灌鉛後的艱難度日。

是宮門被衝撞開,人群簇擁中,歷經風霜後的猙獰笑容。

也是,無數次深宮之中,那孤獨一人的長久靜坐……

一切歸於沉寂,朱祁鈺的萬千心緒,在此刻歸於平靜。

眼前的人,他的哥哥,說到底,也隻是一個可憐人而已,他唯一的錯,是不該生在帝王家……

這一切的一切,都源於,他擔不起身為帝王,應該承擔的一切。

與此同時,馬車上的朱祁鎮,一時也感到有些恍惚。

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仿佛瞬間將他拉回到了過去的時光。

那時,他是君,對麵之人是臣,他是兄,對麵之人是弟,兄友弟恭,君臣分明。

然而如今,一場大戰,讓一切都回不去了。

朱祁鎮張了張口,一時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稱呼對麵之人。

是像以前一樣叫「鈺哥」,還是正式的叫「皇弟」,或是稱呼他為……陛下?

心中同樣滾過無數的情緒。

朱祁鎮看著眼前,大綬旒冕加身的年輕帝王,在他身後,是分列而立的文武群臣。

終究,他心中幽幽一嘆,在隨從的攙扶下起身。

下車,向前,一步一步,朱祁鎮終於在朱祁鈺的麵前站定。

他拱手回禮,但終究沒邁過心中那道坎,隻道。

「一年未見,吾弟終有社稷人君之風采,朕心……甚慰。」

抬頭望著熟悉的京城,朱祁鎮心中感慨萬千,一時之間,眼中隱有水光。

見此狀況,主持的禮官不敢耽擱,立刻上前稟道。

「群臣禮畢,請陛下和太上皇移駕社稷壇,焚香祭天。」

這本是儀注當中寫明了的事情,所以,也沒有什麼可多說的,錦衣衛抬出早已經備好的特製駕輦。

朱祁鎮先,朱祁鈺後,二人並肩而坐,群臣自中間分開,依舊是錦衣衛打頭,浩浩蕩蕩的自正陽門入城。

今日迎奉太上皇歸朝,一切都要為此而讓步。

因此,順天府早早的就挨家挨戶的通知百姓,一整個早上,都不許出門,隻許呆在家裡,以防出現意外,驚擾聖駕。

城門口也早就布置好了官軍,將一乾閒雜人等都清掃出去。

但是,這麼浩大的儀典,怎麼可能會不引起老百姓的好奇心,哪怕是隔著窗戶,也有無數雙眼睛注視著浩浩蕩蕩的車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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